許夢易在十八歲的時候生下阮宇,為此遭受了滿城非議,阿桃比阮宇還要大一歲,難道說,在生下阮宇之前,許夢易竟然在農村生活過,并且同他那個認不得幾個字的舅舅生了大女兒阿桃?
這太玄幻了,劉熠的腦子如同被動輸入一段毫無邏輯的亂碼,他甚至懷疑阿桃在說謊,畢竟這個姑娘從小就哭着喊着要媽媽,後來聽說被打怕了才學會閉口不提,她或許因此産生了偏執人格,為此不惜将對自己多有關照的許夢易編造成記憶中的母親。
聽完他的話,阿桃仿佛遭受了某種緻命的侮辱,狠狠踹了他一腳,回房間生起了悶氣。
劉熠沒有任何反應,他隻想知道他的母親能不能如期出獄,許夢易有沒有兌現承諾,隻要……隻要他幫助她帶走阮岘,就不再向警方提供新的犯罪證據。
原本還想從阿桃這裡打探消息,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阿桃知道的并不比他多。實際上,就算阿桃知道什麼,他也不敢再輕易相信。人總是在犯錯後才會理智,他助纣為虐,害了阮岘,現在想起來,許夢易手裡并不一定有所謂的新證據,他關心則亂,被人家徹底擺了一道。
好像從許夢易和阮建則半夜敲響療養院的大門那天開始,命運的齒輪悄然開始轉動,原本盡在掌握的一切都失去軌迹,狂亂而嚣張地揭開塵封多年的幕布,他不敢猜測幕布後面藏着怎樣的隐秘。他一心盼着阮岘趕快醒來,好讓他的罪過少些。
兩人不尴不尬地住在同一屋檐下,次日一早,劉熠雷打不動準備去醫院,臨出門前,阿桃總算肯露面,纡尊降貴地問:“阮岘能好起來嗎?”
按照她的說法,阮岘該是她同母異父的弟弟,可也沒見她對阮岘怎麼照顧,甚至多次當着他的面打罵阮岘,劉熠對她的觀感無比複雜,嘴上回道:“專家今天會診,應該問題不大。”
阿桃便沒有再問,躲回房間繼續生氣去了。
劉熠的說法摻了很大水分,事實是,除了第一次成功探視阮岘,他之後再去ICU,都被陳哲以及他手下的保镖趕了出來。
霍诤行雖然還不能動彈,卻可以靠别人的手攔住他。
劉熠問心有愧,甚至主動挨了陳哲兩拳,雖然他知道這并不能讓對方消氣。
本以為又要無功而返,陳哲卻一改怒氣沖沖,陰陽怪氣地攔住他說:“老闆要見你。”
霍诤行的病房在樓下,劉熠惴惴不安地推開房門,見他靠在病床上,聽到開門聲,不動聲色地朝他投來目光。
劉熠如芒在背,立在床前,不敢坐下,也不敢主動挑起話頭。
霍诤行從沒受過如此嚴重的傷,當時阮岘跳下來,他完全可以躲開,但是他想也沒想就沖了上去,他失去了理智,甚至沒有想過自己如果真的因此喪命,那些害了阮岘的人将會多麼僥幸逃過一劫。
可霍诤行并不後悔,雖然阮岘暫時昏迷,但至少還活着。隻要阮岘活着,就值得。
主要傷在胸前的肋骨,霍诤行說起話來仍舊倍感疼痛,他咬牙忍着,聽上去分外不留情面,“認識劉春華嗎?”
劉熠如同待宰的羔羊,“你調查過了。”
霍诤行緩了緩,拳頭抵住床沿,壓抑着痛感與情緒,“劉春華和馮三因為一起綁架殺人案,一個被判二十年,一個已經槍決,對于法律的制裁,你有異議?”
“不,沒有……”劉熠不堪忍受地倒退着,“他們罪有應得,可她是我母親,沒有她,我……”
“我沒有興趣聽你們母子情深的故事。”霍诤行直接打斷他,“我們再談一次合作。”
“什麼?”
“出庭作證,向法官說出實情,證明阮岘受許夢易虐待,被她非法侵占個人油畫作品并取得非法收益。”霍诤行面無表情,卻咄咄逼人,“還有那個藏在你家裡的人,喊上她,一起。”
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何況他處處留下蹤迹,霍诤行隻要有心,将他的祖宗十八代刨出來也不在話下。
劉熠左右為難,“我可以作證,但是阿桃,她不一定願意。”
“劉醫生,你搞錯了。”霍诤行無奈地看着他犯蠢,“我不是在求你,許夢易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
隻要劉熠希望劉春華如期釋放,那麼任何人都可以借此威脅他,劉熠好像現在才搞清楚這一點。霍诤行真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麼會借他的手接觸阮岘,竟然輕信了這樣一個滿身漏洞的人。
劉熠懷着極大的膽怯同意他的要求,抹了把臉,轉而問:“阮岘的會診結果還好嗎?”
霍诤行沒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