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入夏,夜間不冷不熱,夜市的生意正是火爆時候。
阮岘才坐下不久,就又有五六七八數不清多少個同行過來占位,甚至有人故意踢翻阮岘的畫具,趁他收拾,把他擠到靠裡面的位置。
阮岘初來乍到,被欺負得往裡面挪,又被裡面的人用牛勁往外擠。
裡外受氣,沒必要息事甯人。阮岘支起胳膊肘,一人給他們一肘擊,這才給自己争取出重新擺攤的空間。
“哪兒來的鼈孫,懂不懂規矩。”
“就是,還有沒有個先來後到了。”
阮岘扭臉看向外側,朝滿臉麻子的中年男人假笑,“是啊是啊,怎麼能不分先來後到呢,要不要調監控查查,看看究竟是我先來,還是你後到啊。”
“這地兒我占五年了,你算哪顆蔥!”中年男人跳起來,指着阮岘的鼻子,“你左右問問,是誰先來的?!”
“你不識字?”阮岘起身,抱着雙臂,“夜市規定就在大門上貼着,每天下午三點開始,擺攤位置先到先得,不準長期占位,你憑什麼一占就是五年?憑你歲數大嗎?”
“是啊,有規定的,老張,别跳了,保安往這邊兒看呢。”
“算了吧,跟個小白臉兒争什麼,娘們唧唧的。”
姓張的中年男人拉着臉,陰沉地笑,“也對,我一個大男人,不跟不男不女的人妖計較。”
阮岘嘻嘻一笑,環顧四周,“什麼東西沒完沒了地叫喚呢,哦,原來是一群連鏡子都不會照的蠢驢啊。”
眼看中年男人舉起拳頭,阮岘後撤一步,朝正走過來的保安大喊:“打人啦!”
兩名保安高舉電棍,吆喝着再鬧就報警,衆人口裡的“老張”這才不情不願地蹲下收拾他那堆破爛。
怼也怼了,阮岘心裡仍舊不痛快,自己早早占好的位置被人搶去,嚴重程度堪比斷他财路。
夜市已經開始,由不得他再去尋找新位置,阮岘再憋屈,也隻能忍着。在夜市賣藝并不輕松,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浪費在等客人上,周邊的同行明顯經驗豐富,給客人備好舒服的座椅和小風扇,支架上挂好自己的得意之作,以招攬生意。
阮岘的準備堪稱潦草,一些必要的繪畫工具和一張給客人坐的小馬紮,就是他的全部家當。
他争分奪秒,繼續畫對面的高樓,雖然不是人物畫,但好歹可以撐撐門面。
畫了片刻,對面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朋友們晚上好,今天天氣不錯,來逛夜市的朋友們一定記得來淩霄這裡逛逛,我給大家準備了小禮物。”
這人面前豎着手機支架,正面對手機自言自語,神采飛揚的樣子。
阮岘仔細觀察,也掏出手機擺弄,調出攝像頭發了兩秒的呆,并沒有找到關竅。
令他驚訝的是,他旁邊的蠢驢老張居然也架上手機,熱情四射地自言自語。
賺錢的門路!
阮岘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悶頭畫畫,實際上耳朵伸得老長。
“今天直播開晚了,遇到個神經病,大家想看老張畫什麼,老張有求必應!”
直播。
阮岘抓住關鍵詞,打開搜索引擎。不搜不知道,一搜喜上眉梢。原來直播已經火了好多年,很多草根主播靠展現才藝和帶貨發家緻富。
草根,才藝,發家緻富……阮岘心跳加速,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制!
他畫得更快,希望今晚至少能有些收入,不然沒有錢買直播需要的設備。
“阮老師?!”
兩個牽着手的女孩子站在阮岘的攤位前,兩雙眼睛瞪着他。
被學生發現在夜市兼職,怪尴尬的。阮岘将畫闆摟住,心虛地朝她們點點頭,“出來玩兒嗎?”
謝欣永遠吃不飽的樣子,捧着冰激淩碗,笑嘻嘻的,“阮老師,你小心被左院長辭退哦!”
何麗麗拽她的衣角,對阮岘歉意一笑,“她胡說的,阮老師您是兼職吧,放心,我們不會亂說的。”
“沒事,我跟左院長申請過。”阮岘盯住謝欣,“冰激淩多少錢一碗,好吃嗎?”
謝欣如遇知己,強烈要求阮岘嘗嘗,阮岘強烈拒絕,但記下了店鋪的名字和價格。
看阮岘沒什麼生意,何麗麗坐到小馬紮上,“阮老師,幫我畫一幅吧,還沒見過您的作品呢。”
閑着也是閑着,阮岘欣然同意。他換好畫紙,打開小台燈,讓何麗麗調整好坐姿。
謝欣在旁邊吸溜冰激淩,阮岘被勾得時不時注意力不集中,他強迫自己多看何麗麗,兩人時而對視,阮岘發現何麗麗的眼睛在夜色和燈光的加持下非常漂亮,于是多看了幾次,着重勾畫起來。
等他畫好,将畫遞給何麗麗,謝欣用胳膊肘碰了碰何麗麗的手臂,怪笑兩聲。
何麗麗不好意思似的,垂着頭對阮岘說謝謝,“我的錢不夠,阮老師,明天您還來嗎,我過來給您送錢。”
阮岘哪能收學生的錢,“不收費的,快回家吧,你們兩個女孩子不安全。”
“那您明天還來嗎?”何麗麗非要問個結果。
怕她真的送錢,阮岘撒謊說不來,“明晚休息。”
目送兩個小姑娘坐上路邊的出租車,阮岘又畫完兩張簡單的人物小像,才終于迎來第一位客人。第一單小賺五十塊,是個好開頭。
熬到淩晨兩點,周邊的同行撤退不少,阮岘終于占到好位置,又迎來兩單,三點時,剛好賺夠兩百塊。
淩晨時分沒有公交車,出租車又貴,阮岘決定熬到五點,等第一班公交回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