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師,今天我家苗苗表現怎麼樣呀,聽他說您表揚他了。”
苗苗家長最愛追着老師問苗苗的課堂表現,阮岘已經習慣了,順着苗苗奶奶的話誇起了苗苗同學上課認真,下筆如有神,“總之,苗苗小朋友很有繪畫天份,隻要肯努力,一定會大有作為。”
送走喜氣洋洋的苗苗奶奶,阮岘得以喝水喘口氣,路過的李老師往他肩頭一靠,“小阮平時不言不語,哄家長倒是很有一套嘛。”
阮岘躲開他,收拾教案和文具,“不如李老師帶畢業班,我才疏學淺。”
相處一段時間,阮岘知道李老師隻是說話陰陽怪氣,沒什麼實質性的壞心眼,因此偶爾也會跟他插科打诨。
李老師呵呵一樂,拉他去食堂吃飯,“别謙虛了,後天你不就開始帶藝考生了?這晉升速度趕上坐火箭了,請客請客!”
衆所周知,阮老師是個月光族,上個月才發完工資,大家起哄讓他請喝奶茶,他一改當初刷卡請喝酒的大氣,小氣吧啦地說沒錢,隻請了每人一根五毛錢的冰棍,就這還念叨好幾天,那一周都沒吃肉菜,吓得同事們再也不敢讓他請任何形式的客。
果然,阮岘一聽請客就毛了,“你去吃吧,我回宿舍啃饅頭。”
“不是吧。”李老師義憤填膺,“小阮你這就過分了啊,誰家好人穿一身名牌摳成你這樣啊。”
“名牌是别人買的,又不是我賺的。”阮岘有苦說不出,隻能在心裡偷偷罵兩句給他買名牌的某人。
阮岘入職一個多月,上個月除了帶班,還盯了晚自習,工資滿打滿算一萬五六,全打給了霍诤行,平時吃飯隻刷飯補,不到迫不得已絕不動霍诤行給的副卡。
“阮老師,你的快遞。”前台小毛叫住他。
阮岘一下來了精神,“好嘞,謝謝小毛。”
李老師不再理他,去了負一層的食堂吃飯,阮岘抱着一摞快遞坐電梯回頂樓,電梯在中間樓層停了一下,有人中途上來,是位眼熟的保潔阿姨。
“小心别碰了您。”阮岘往旁邊躲,看阿姨雙眼紅紅的,“您眼睛有點紅,發炎了嗎?”
阿姨搖搖頭,滿頭花白的頭發顫巍巍的,哽咽着說:“我兒子出車禍了,我得照顧他,明天開始就不來了。”
阮岘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能歎了口氣。
阿姨說着自己兒子多倒黴,好好的人走在路上都能被撞,阮岘不能再沉默,幹巴巴地說:“您缺錢嗎,我存了兩千,您需要的話借給您。”
“哎呦阮老師說的什麼話,我沒跟您借錢的意思,真是的,我啊,我就是着急。”阿姨急忙說明自己絕無此意。
阮岘尴尬得腳趾摳地,一到頂樓就立刻鑽了出去。
打開門,将快遞放到地上,正好左岸從對面的房子裡出來,一看他彎着腰壘快遞,先是忍不住樂了,“我說阮岘同志,你當着同事們的面吃糠咽菜,背地裡卻成天往屋裡拿快遞,說你沒錢誰信啊。”
“冤枉啊,我這兒就是中轉站。”阮岘面紅耳赤,“你快小點兒聲兒吧,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左岸還要繼續批判他是個僞窮人,阮岘先發制人,“那個圓臉的保潔阿姨說她要辭職,你不去看看?”
“跟我說了,她兒子被人撞進醫院了。”左岸半分不發愁,“甭擔心,她介紹了别人接她的班,明天就上崗。”
“嗯嗯,那就好。”阮岘麻利地進門,扶着門框對左岸擺擺手,哐當一聲把門關上了。
隔絕了話多的左岸,阮岘雙眼放光地坐在地上拆快遞,最近網上促銷,他正好缺畫畫的平闆,于是忍受着良心的譴責,用霍诤行的卡下了單,為了降低罪惡感,湊單湊了一晚上,最後不僅沒節省,反而買下有的沒的一堆東西。
猶然記得第二天他頂着黑眼圈起床,睜開眼就看到霍诤行的消息時的心虛。
【給我買東西了?收到了發貨短信。】
阮岘用被子把自己團成粽子,先發過去一張“憨笑”的表情包,然後才戰戰兢兢地回複。
【是的,請笑納,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霍诤行回他一個“鼓掌”,緊接着是“鞠躬”。
事情就發生在前幾天,好像還是有點兒心虛,但是阮岘不管了,拆快遞最重要。
“嗚,我嶄新嶄新的平闆……”阮岘對着人生中第一個親手買的平闆淚流滿面,順手抱起衆多商品中他最心水的小獅子玩偶。
一人一偶倒騰半天,才想起把拆完的包裝扔出去。
收拾完客廳,阮岘在平闆上下載好繪圖軟件,跟着教程畫了一幅簡筆畫,截圖發給霍诤行。
霍诤行直接打來語音電話,阮岘一動不動地欣賞等待接通的頁面,十幾秒後才按下接聽。
霍诤行那邊很安靜,阮岘不出聲,霍诤行問他:“畫的小貓?”
“……”阮岘捂住玩偶的耳朵,嚴正申明,“請叫它獅子。”
“都是貓科。”霍诤行和他講科學,“新平闆好用嗎?”
問到了心坎兒上,阮岘發表兩句對新平闆的認可,霍诤行也說這個品牌的平闆質量上乘,然後話題一轉,“所以買給我的是什麼?我還沒有收到。”
阮岘一下卡了殼,嗯嗯啊啊的,“我要開直播了,你自己玩兒吧,請挂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