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口吻有些無奈：“我沒有想離開，我隻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被人發現，再關上陽台門而已。”
萊伊：“不要關。”
言澈：“我怕你被人看見。”
“那也不要關。”萊伊冷漠道：“還是說，你是想把威爾斯的信息素，好好留在屋裡。”
言澈微微訝異，覺得萊伊此時說話的語氣，簡直就像個賭氣的小孩子。
随即，他略停片刻，收回手，順從道：“那就開着。”
言澈走回屋内，站在床尾一角，看向低着頭的萊伊，和床上那隻被人扯壞的玩具熊。
言澈微微斂目，啞聲道。
“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的小熊。”
萊伊聞言，擡頭朝言澈看去。
言澈的道歉十分認真：“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威爾斯來過這裡的，但我和威爾斯有些過節，他看出那不是我的東西，就動手扯壞了它……我沒攔住他，對不起。”
萊伊一時沒開口，像是在将言澈的話慢慢思考。
言澈說完話，走到他身邊，坐在一旁。
由于後背上的傷，言澈微弓着身體，遠沒有平日那副端正的樣子，顯得柔軟了些。
萊伊感覺到身邊的凹陷，心中一片莫名。
他問：“我剛剛差點殺了你，你為什麼，還敢坐到我身邊？”
言澈覺得萊伊的問題很新奇，額外想了想。
繼而，言澈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覺得那個顫抖着說要和我一起死的你……一點也不可怕。”
萊伊微微側頭，看向言澈的身體。
萊伊：“你為什麼，能看出我在害怕？”
言澈：“勞狄斯和我說了一些關于你的傳聞，有人說你那位朋友是死在你們一起玩耍的地方，後面你又養了許多寵物，但也很快就會消失無蹤。我記得你告訴過我，你那時年紀很小，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異能。”
随着言澈的話，萊伊雙眼眯起，握着匕首的指尖再次用力。
言澈見狀，覺得萊伊現在的樣子就像一隻炸毛的豹子，隻要說到讓他認為不安全的事，就會馬上應激。
言澈輕呼一口氣：“我是覺得，如果那些事都是真的，對于一個孩子來說，應該都是很可怕的事吧。”
萊伊：“所有異能都會按照施展者的想法去顯現，就算我那時控制不好，顯現出的也是我的潛意識……你不認為，我是個瘋子嗎？”
言澈微微擡頭，認真道：“我認識的萊伊，不是個瘋子。”
萊伊：“你認識的我，已經想殺掉你兩次了，一次在遊戲裡成功了，一次就在剛才。”
言澈點點頭：“可你沒有，我也認為你不會。”
一時間，萊伊覺得言澈說話的聲音十分輕緩，仿佛教堂前，白鴿振翅的微風。
他重新看了一眼那隻被扯壞的小熊，繼而像是不願再看，輕輕閉上眼。
黑暗的視線中，是兒時的教堂門口，美麗的女人穿着素色長裙，将一隻小熊拿在手中，于微風中朝他一點點走來。
萊伊覺得，自己本該生氣至極的。
可他說不出自己為什麼不生氣了，也許是因為言澈是在母親死後，世界上唯一一個，因為懂得他，所有沒有逃的人。
萊伊輕聲道：“你應該逃的，如果我動作再快一點……”
言澈沉穩道：“我隻是覺得，我沒有保護好你的借給我的東西，應該承受你的怒意。”
萊伊雙唇輕輕蠕動，最終沒有說話。
言澈在安靜中微微轉身，看向兩人身旁的毛絨小熊。
他伸手将小熊拿到手中，捧到了眼前。
言澈指尖輕動，将那些棉花一點點整理好，填進布料中，繼而用手扶着斷口，問：“你剛才說，這隻小熊是你母親留給你最重要的東西。為什麼一隻玩具熊，是她留下最重要的東西？”
萊伊緩緩睜眼，看向手中的匕首。
他将匕首插回靴子一旁的刀鞘裡，回道：“你剛才說過，我曾經養過許多寵物。”
寂靜中，萊伊輕輕講述。
“本尼死後，沒有人再願意和我一起玩，我父母就開始嘗試，讓一些動物和我作伴……那時，我有了我的第一隻狗，是一隻名叫希林的小型馬爾濟斯犬。它很喜歡和我一起玩，但每當它玩鬧時，我總會不由自主，想要控制它完全聽話，有一次，甚至在它不願意聽話時，險些将它摔下樓梯，還好我母親及時趕到，才沒有讓它受到重傷。”
萊伊的聲音帶着一點顫抖的尾音，靜靜散在空氣中。
“後來，我母親把希林帶走，為我換了一隻新的牧羊犬，她認為牧羊犬更聰明，動作也更矯健，可以在我失控時安撫我，或者在我對它造成傷害時，有能力更好的應對。但就是因為它很聰明，所以它非常怕我，幾乎不讓我接近。我有時會忍不住，操控它自己走來我身邊，可比起它眼中的恐懼，我更加害怕，因為……我覺得自己是個怪物。”
萊伊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指尖微微蜷縮後，沒抓住任何東西。
就如同，當年那個無數次施展異能，卻一直在失去的小男孩一模一樣。
萊伊：“就這樣，我母親為我換了許多隻寵物，有狗、貓、馬，甚至還有幾隻兔子。但很快，它們就會因為我的緣故受傷，或者十分恐懼我。”
萊伊微微轉頭，看向言澈手裡的玩具熊：“最後，我母親給我買了這個。”
言澈微微錯愕，沒想到萊伊借給他的玩具熊，竟然有這樣的含義。
萊伊：“那時，在所有母親無法陪伴我的時間裡，隻有這個玩具熊，願意陪着我。異能管理局說我的異能，是寬泛定義的「控制」。可那時，我總覺得，控制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異能，因為除了這個玩具熊和我的母親以外，就算我可以控制所有，但其實……我什麼都無法真正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