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澈感覺到耳邊的蹭動,朝萊伊看了看。
他看出萊伊的狀态很不對,可萊伊既然沒被強制退場,就應該還有恢複的可能。
言澈聽着身後的風雪聲,擡頭看向度林。
言澈問:“你是用什麼方法殺掉勞狄斯的?”
度林冷笑道:“言指揮官當我是三歲孩子,你覺得我會老實告訴你嗎?”
言澈眼中帶上一點審視,幾秒後,他問道:“那這麼說來,你的暗箱技能,是有人數限制,還是有什麼特定的使用限制?”
度林對于言澈能猜出這是暗箱技能并不意外,他問道:“你既然已經猜出這是我的暗箱技能,不如和我暫時講和吧?”
言澈皺眉:“講和?”
度林:“你真的有把握,能一邊保護你身上這位無法動彈的選手,一邊擊殺掉我們四個人嗎?”
度林說着,露出以往那副蠱惑人心的樣子:“言指揮官,說大話要有個限度。我之所以沒對你動手,是因為我另外的四個隊員,現在都在你的手裡。我可以承諾此時不對你們進行任何攻擊,我們暫時講和,六個人一起在這裡暫避風雪。等到風雪結束後,你命人把他們放出來,我們的遊戲重新開始。”
他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視線看向萊伊無力下垂的頭:“既然你有疑問,我就告訴你,若你剛剛跑出高塔,我的手下沒有及時收手,隻怕你現在也已經變得和他一樣了。二換四聽起來是有些吃虧,但也比你放手一搏,萬一兩人都在這裡退場強些吧?”
言澈看向度林飽含笑意的雙眼,一張冷臉緊緊繃起。
半晌後,言澈道:“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度林:“什麼條件?”
言澈看向度林身後的燭光方向,莫名道:“我們也需要一盞油燈。”
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中,光源是重要的戰鬥條件。
度林聞言,沒有推辭,回頭看向那名打開過補給櫃的手下,詢問道:“還有油燈或蠟燭嗎?”
那人沖他點點頭:“還有的。”
度林欣然點頭。
“拿一份,給言指揮官。”
塔内幾盞油燈微微照亮四周,在錯亂的頻率中晃動。
風雪交加的每分每秒,都似乎讓人格外度日如年。
言澈扶着萊伊在角落坐下後,接過度林手下遞來的明亮油燈。
他将油燈放在身體另一側,晃動的火光映在他的臉頰,卻因明暗交錯,像是更難看清了。
兩隊人隔着高塔内部的空蕩,靜靜張望起來。
塔外風聲呼嘯,沒人知道這場暴風雪什麼時候會過去,更沒人知道一旦暴風雪停止,又會發生什麼變故。
在油燈無法照亮的身側陰影裡,言澈輕輕拉住萊伊的手。
相纏的手指互相觸碰,指間的皮膚仿佛異常敏感,迎接着不同于自己的體溫。
萊伊感覺到言澈拉住自己的手,眼中訝異至極,眼皮顫抖微擡。
下一秒,言澈的聲音隐在風聲中,小聲對萊伊道:“手還能動嗎?我有問題要問你,如果答案是‘是’,你就動一動,如果是‘否’,你就不要動。”
萊伊聞言神情頓住,眼裡的歡喜一瞬而散。
他就知道……言澈在這個時候拉他,總不可能是要給他暖手。
萊伊費力調動手指上的肌肉,在良久後,指尖細微地動了一下。
言澈感覺着那道觸感,問道:“你現在這樣,還能恢複嗎?”
萊伊動了動。
言澈:“恢複需要什麼特定條件嗎?”
萊伊想了想,沒動。
言澈:“沒有特定條件,就是也不需要我幫忙嗎?”
萊伊又動了動。
言澈:“暴風雪一般會持續幾個小時到幾天不等,如果按最短時間算,你能在三個小時内恢複嗎?”
萊伊動動,他記得非常清楚,方才那人說過,麻痹的有效期隻有一個小時。
言澈見狀,一時沒再問什麼問題,将心中的計劃又細細想了一番。
半晌後,言澈輕輕呼出一口氣,像是停下了思考。
他微微轉頭,看向萊伊的臉。
言澈:“你……這樣難受嗎?”
萊伊本以為言澈又要問他什麼有關勞狄斯被殺或者暗箱信息的問題,不料言澈再開口,竟然是問他難不難受。
萊伊輕怔片刻,感受着體内似有如無的麻痹感,認為這其實稱不上什麼難受。
但很快,他輕輕動了動手。
言澈輕輕蹙眉:“怎麼能舒服一點?”
話音未落間,言澈自己也反應過來:“……我忘記你不能說話了。”
寒涼中,言澈朝萊伊靠了靠,兩人擠在一起:“幾個小時,忍一忍吧。”
萊伊細心操控手指,在言澈手心裡打暗号。
三短——所在地很安全。
兩短——我馬上就到。
言澈細想過後,悟出其中含義,萊伊應當是在對他說:我沒事,很快就能恢複。
言澈神情微緩,眼中帶上一點柔和。
火光在他的眼尾處映出一小片反光,每每晃動,如同流動一般。
風聲咆哮間,此時昏暗的高塔,如同一座風浪中的孤島。
時間悄然而走,一個小時後,萊伊身上的麻痹感果然慢慢消失。
他用在藏在身體另一側的手指慢慢嘗試,一點點感應着體内的麻痹程度。
另一邊,度林坐在兩人正對面,遠遠看着萊伊。
他見萊伊果然沒有起身的打算,隻一味在言澈身邊裝模作樣,完美貫徹着傷者的身份。
度林漸漸放心,思量起之後的打算。
等暴風雪一停,他會欺騙言澈,以幫萊伊解除麻痹為條件,讓言澈先釋放他的四名隊友。
他方才向他的暗箱操控者詢問,那名年輕人怕所說觸犯遊戲規則,隻說如果想再次釋放技能,需要耐心等待。
度林覺得,如果這場暴風雪能持續到己方技能可以再次釋放,那就更好了。
一個由系統施為的麻痹操作,就等同于擁有一個必殺技能。
說起來,他已經幫了萊伊這麼多,萊伊也差不多該和言澈一起退出遊戲,将這局比賽拱手讓人了。屆時桑赫斯坦沒有了指揮官和暗箱操控者,一切就可以盡在他的掌握中。
時間随着風聲,一度變得混沌起來,六個小時後,風雪仍然沒有任何減輕的迹象。
度林的手下從補給櫃中翻出食物,幾人分别分了些奶酪與面包,遠遠朝言澈兩人問道:“吃東西嗎?”
言澈看了看一旁仍然不能動彈的萊伊,繼而搖了搖頭。
度林:“言指揮官還是吃一些吧,如果這風雪久久不停呢?”
言澈的表情紋絲不動,隻答道:“不了。”
他的嗓音微微沙啞,帶着一點疲憊。
度林聞言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風雪将一切變為一片灰調的雜色,雪影不斷劃過,像一部重複播放的默片。
度林沒有再勸,隻覺言澈如果後面改變了主意,也會自己開口的。
他坐回原位,一邊吃東西,一邊繼續等待。
對于度林而言,他還是第一次在遊戲中幹坐這麼久。
好在,這暴風雪持續久一些,對他是最有好處的。
他思緒微空,想到這局遊戲持續這麼久,隻怕他早上沒給家人打通電話,家人看到未接後打回,他卻又久久不接,可能要着急了。
想到家人,度林的神情微微凝重。
迪蘭特聯盟中,政派紛争十分嚴重。
他一路從一屆平民爬到長官的位子,就是要給家人更好的生活。
所以,他需要勝利,需要更多更多的勝利。
度林再一次看向他的暗箱操控者,眼神詢問後,隻見那名選手在地上畫了一個圈,繼而塗黑了其中一半。
另一邊,兩人的動作沒能逃過言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