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狀态說不上好,似乎是剛剛被爆炸的熱浪波及,又沒及時躲開,身上被炸開的車子劃出大大小小不少傷痕,好像櫻花樹旁的潺潺小河,流淌着粉紅色。
“愛爾蘭小姐。”她叫我,“你還是來了。”
我摘下頭盔,“你是什麼時候見到萊伊的?”
“比見到你早一個小時...其實我當時還奇怪,為什麼執行同一個任務,你們兩人卻沒有一起來。”她眯了眯眼,我分不清是吃痛,還是想對我笑一下。
“大君說...你們兩個都還沒搞清楚對方心思如何,所以幹脆分開走...”宮野明美還是笑了下,額角的血劃過眼睛,“但是,他并不擔心。”
“因為他知道,你們兩個最終還是會走回同一條路的。”
我輕笑一下,給槍裝上消音器,“他可真有自信。”
“你也真夠相信他。”
宮野明美看着我靠近,沒再躲閃,幹脆坐回了駕駛座,黑發和粘稠的血纏繞一起。
“但是,他說對了。”宮野明美輕咳一聲,卻還是說,“不然,你也不會再見到我了。”
我微微垂眸,“萊伊剛剛和我說,盡管他可以制造爆炸,僞造你的死亡...但之後你要怎麼活?他可沒有給你留後路。”
我雖然這麼說。
但是,那麼優秀的搜查官做事怎麼會不留後手?
我看向宮野明美,舉起了槍。
“呵,那家夥。”
明明把後路給你鋪的坦蕩。
宮野明美回望着我,淡然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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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手中照片,盡是血腥畫面。
抽着分别前萊伊給我的煙,剛剛借來的摩托沒油了,我等着隊友過來救援。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終于停了下來,雲層都消散,夕陽在海面上泛起金邊。
身邊的血迹滲進雪地,變成淺粉色,像是寫生畫家打翻了顔料,如果畫家看到我站在旁邊,或許還會問問,這是不是我的染發膏。
輕哼一下,宮野明美的錯愕的表情在我腦袋揮之不去。
是在我告訴她,我的想法,我的準備,以及…我真實身份的那時。
雖然我沒有聯絡人,黑田兵衛甚至還在昏迷狀态,但他卻在我跳樓前,給了我能夠使用的物品...
他的親筆信。
就像念書需要教授推薦信,升職需要長官推薦信一般,那封信寥寥數語,沒涉及到什麼隐秘信息,卻将其重要性完全展現,如果是認識黑田兵衛的人,都會對持有信件的人給予保護與幫助。
我将那封信遞給宮野明美,叫她去大阪。
先療傷,再躲起來。
之後,等我聯系。
宮野明美染血的手指遲疑的接過那封信,神色閃過一絲茫然。
“…如果我願意,我甚至可以用你的真實身份來換回琴酒的信任。”她皺眉看向我,“你就這麼輕易告訴我...不害怕我背後捅你一刀嗎?”
我給她包紮傷口,聞聲回答:“你才不會這麼做。”
宮野明美愣了下,忽然想起那天她偷聽到面前人和妹妹的對話,也是這麼輕易的,将全部信任說出。
她忽然明白,妹妹為什麼會對她講那番話。
也明白了,為什麼會不自覺地想去相信面前人。
因為...
在你相信她之前,她早就将全部信任對你展露。
莫名其妙的家夥。
宮野明美看着不停給自己綁緊繃帶的紅頭發,扯了扯嘴角。
“所以,你從開始就計劃好要送我走嗎?”她問道,“就算差點被我殺死,也從沒改變過想法嗎?”
“我隻想讓琴酒相信,我讨厭你的欺騙,也會因此決心将你殺死。”我解釋,眼前忽然浮現型男身影,“本以為會是個我單人的任務...沒想到萊伊也會一同前來。”
“不過,他的到來,會讓你的死亡更具有可信度。”我對她眨眨眼,“畢竟琴酒可是以為,這一切都是我們串通好的叛逃。”
宮野明美也笑了下,扯到傷口,又疼的倒吸口氣。
“我哪裡值得你們這麼大費周章。”她搖搖頭,蒼白面頰落下一片雪,“無論是愛爾蘭小姐,還是大君...為了我費這麼大力氣,真是抱歉。”
“你當然值得。”終于将最後一處傷口的血止住,我看向宮野明美,也在看向第一個未知的将來,“明美,我需要你。”
“我所希望的未來,需要你的存在。”
她神色漸動,看向我,眼中有水光流動。
“畢竟我們還要一起,幫雪莉離開那個地方呢。”我拉着她的小指,緊緊勾住,像是和她許諾,也像是和自己保證。
宮野明美悄悄側過臉,手背擦去眼角的淚花。
“抱歉,愛爾蘭小姐...我那麼對你,剛剛還和你講了那種話。”
她深吸口氣。
“那天,我本來下定決心,要殺了你。”宮野明美搖了搖頭,“血液不好收拾,屍體難以處理,會被警察盯上...說實話,你的勸說我都提前考慮過,所以這些話再被你說出時,我沒有擔憂一點。”
“但是啊,但是...”她昂起頭,綢緞般的發絲亂糟無比,像是團枯草,又被鮮血浸透,“看着你胡說八道的樣子,我忽然想起志保今年僅有一次的,和我的聊天。”
“她說她夢到有紅色絲線将她包裹,從深沉黑水中撈出。絲線纖細,卻無比有力。”宮野明美勾了勾唇角,“志保說這個夢的時候,總在若有似無的笑。我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并且為她交到朋友感到高興...”
“但她聽到我這麼說,頓然恢複嚴肅模樣,告訴我絕對不可以這麼稱呼你...她說,因為琴酒想要控制她,和她關系好的人都會被當作籌碼。”
想到妹妹,宮野明美的神色變得溫柔起來,如此眼神也落在我身上。
“所以,我當時隻是想到,如果殺了你,雪莉會傷心的吧。”她苦笑,看向我,眼神摻雜着複雜神情,有抱歉,有擔憂。
盡管無數情緒混合,她被我勾起的小指卻始終沒有抽離。
“抱歉,愛爾蘭小姐。”
手指傳來一陣力,是她也回勾住了我的小指。
“之後,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