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坐直了身子,神情嚴肅的問道:“是什麼,這屋裡也沒有旁人,凝丫頭你就直說吧!”
“是一支迎春花樣式的琉璃花簪,我記得前年花朝節時,老太太您給幾位姑娘每人賞了一支不同花樣兒的琉璃簪子,給迎春二小姐的就是那迎春花。因為樣式精巧,我應該是不會看錯的。”
莘凝這一提醒,賈母就想起來了。“沒錯,那幾支簪子還是我特意尋的工匠訂做的,幾個姑娘的都不一樣。凝丫頭你說是在哪兒見着的?”
“說來也巧,我也是自己經手了才知道當家人的不易。我那小鋪子開了一半,手裡的銀錢就不夠了。實在沒法子了,我隻好拿了座西洋鐘去當鋪兌些銀子使使。誰知就恰好看見了那支迎春花簪!我也沒敢聲張,現在才敢對老太太您說出來。”
這卻是哄賈母的話了,其實那家當鋪正巧在莘凝開的鋪子斜對面。一日,莘凝看見了一個眼熟的身影走進當鋪。等人從當鋪裡走出來後,莘凝才看清楚那人的正臉,正是迎春身邊的一個奶嬷嬷。
瞧那奶嬷嬷走遠之後,莘凝這才借口去當鋪典當東西,打聽到了那奶嬷嬷當了個什麼東西。
迎春性子溫和到了堪稱懦弱的地步,被身邊的奶媽子轄制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莘凝既然看見了這麼個事兒,幹脆就在賈母面前提上一嘴。
反正莘凝也不在賈府生活了,即使被人知道是莘凝告的狀也不妨礙她什麼。在這時候點破這事兒,莘凝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一則如今時機正好,賢德妃省親在即,在這時爆出來府裡的腌臜事,賈母必然會嚴懲,絕不姑息。
二來,賈府為了修建省親别院,府裡花費甚大。賈府裡的蛀蟲不少,要是借着這個機會清理一次,想必也能回不少血呢。莘凝也真是怕了賈府這些主子們了,給他們找點事做,也省得他們整天就惦記自己那點子家當了。
特别是那賴嬷嬷,幾次三番上門去找她不說,還在賈母面前告她黑狀。既然賴嬷嬷想讓她不痛快,莘凝就要讓那些人都不痛快。
賴嬷嬷一家可是掌管着甯榮二府的大小事宜,賴嬷嬷那兩個兒子,一個是甯國府的大管家,一個是榮國府的大管家,孫子都能脫了奴籍捐了個小官。想必一家子沒少趴在賈府身上吸血!
莘凝可不相信那賴嬷嬷手上經得起細查,說不得私自倒賣主子财物的風氣就是從她那兒興起的呢!
反正隻是一句話的功夫,能給賴嬷嬷找點麻煩最好。就是牽扯不到賴家也無妨,總歸能把那些手腳不幹淨的人篩出去了。
莘凝雖然不在賈家住着了,可黛玉還陷在裡面呢。能通過賈母整頓一番賈府的風氣也是好的!
賈母自己也是從小姑娘過來的,又做了那麼多年的管家太太,莘凝稍稍提了一嘴,賈母就把事情猜了個大概。
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賈母厲聲喝道:“好啊,我年紀大了,那些人就隻當我老眼昏花了是嗎?鴛鴦,你去把大太太、二太太并兩個奶奶都叫過來,我有話要問她們!我倒要看看,這個家交給她們幾個,到底是怎麼給我管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賈母自從年紀上來之後,很少生這麼大的氣了。
鴛鴦領命匆匆前去尋人,莘凝也不好再繼續待着了。她如今畢竟是個外人,這也不是什麼風光的事,讓她在一邊聽着也不大好。
莘凝自覺的起身告辭,“老太太,家裡還有事兒,我就不叨饒了,下次再來看您。”
賈母如今是顧不上莘凝了,雖然今日沒能讓莘凝答應給娘娘繡百鳥朝鳳圖,可也算有了收獲。不說定下了一批好料子,還讓她知道如今府裡并不像其他人說的那樣花團錦簇,一片安穩。
趁着自己現在還有精力,賈母想着還是要把府裡好好整頓一番,别讓人堕了國公府的名頭才是!
莘凝一身輕松的離開了賈府,邢夫人、王夫人和李纨、王熙鳳可是被賈母罵了個狗血噴頭。
“我素日裡隻當你們幾個是好的,可看看這府裡如今都成什麼樣子了?漏的如同篩子一般,奴仆也越發不像樣子了。如今主子們的東西都能被随随便便拿出去賣了,哪天說不準把人也給偷出去發賣了吧?”
邢夫人心裡十分不忿,這管家的事情她可從來沒沾過手。一點好處都沒撈着也就罷了,平白把她拉過來一通罵做甚麼?
雖然沒有明說,可邢夫人向來是藏不住事兒的人,那心裡想的什麼,全露在臉上了。賈母隻一眼就看明白她心中所想了,氣得抓起手邊的茶盞潑了過去。
“老大家的,你也别覺得委屈。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不管家,我說的這些與你不相關啊?”
“母親,我不是這個意思。”邢夫人也不是傻的,心裡再怎麼想,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說出來啊。
賈母一拍桌子打斷邢夫人的辯解,“你也别唬我了,我活了這麼多年,你心裡那點小盤算,我還能看不明白?你覺得委屈是吧?那我問你,你是不是迎春的嫡母?嫁進賈家這麼多年,你雖未曾生養,我也從不曾苛責過你。可你身為正妻嫡母,可曾關心過幾個孩子?琏二和鳳丫頭真心孝順你,迎春心裡也敬你,可你整日的做派實在是讓人看不起!你若是立得起來,我何必把管家權交給鳳丫頭?不說别的了,迎春一個姑娘家,你也不關照着。幾個姐妹裡她年紀最長,性子卻綿軟不堪,連自己屋裡的人都彈壓不住。你敢說不是你這個嫡母做得不到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