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臉一看，湛鈞緩緩收回放下茶盞的手，冷眼看向賴嬷嬷，毫不留情的拒絕了賴嬷嬷的‘美意’。

“舍妹年歲尚小，何況我們兄妹剛剛團聚不過一年，如今出嫁為時尚早。這事就不必再提了，賴嬷嬷的好姻緣還是另尋她人吧。”

湛鈞這話說的毫無轉圜的餘地，賴嬷嬷一下僵在原地，嘴裡接下來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就這麼打道回府了也不像話，她們可都是領了任務來的。賴嬷嬷轉頭看向平兒，使了個眼色。

平兒無奈，莘凝在賈府時，和平兒相處的還算不錯，今個兒這件差事她是真不想領，可無奈邢夫人發過話了，一定要平兒來跑一趟。

這賴嬷嬷可不是好相與的，平兒要是一點力不出，回去之後指不定要在邢夫人那兒吃個挂落呢。

思來想去之下，平兒還是給賴嬷嬷搭了個台階下，“湛大爺這話說得很是，隻是女兒家花期短，即使不急着出嫁，也可以開始慢慢尋摸了。賴嬷嬷既然來了，還是讓嬷嬷把話給說全了吧，要不然豈不是讓人白跑一趟。”

有了平兒接的話茬，賴嬷嬷怕上頭的湛鈞再說出什麼不客氣的話，也顧不上失禮了，直接了當的說出了來意。

“平姑娘說的是呢！我要說的這個啊，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姻緣呢。榮國府的大老爺世襲一等将軍，人品家世都是無可挑剔的。凝姑娘如今有福了，大老爺親自發話了，要擡你進府做姨娘呢！大太太也……”

話還沒說完，迎面撲來一盞茶，險險的落在賴嬷嬷膝前不足一寸處，崩裂的碎瓷片和其中的茶水四散開來，把賴嬷嬷裙擺都淋濕了。

賴嬷嬷剩下來的話一下被吓得吞了回去，平兒也唬了一跳，一手拿着帕子遮住唇角。

湛鈞隻覺得一股無名之火從胸中湧起，擲出杯子後，餘光瞥向另一邊的莘凝，見她隻是神色略微有些驚詫，眼神中卻并沒有受到驚吓的樣子，心裡這才安穩下來。

“話說得倒是天花亂墜，這樣天大的‘好事’，隻怕我們小門小戶的高攀不起！賴嬷嬷還是請回吧，舍妹的婚事就不勞你惦記了。”

湛鈞氣勢淩人，眼神冷冽，賴嬷嬷見了，心下不住的打顫，一句廢話也不敢多說，招呼着平兒匆匆向外走去。

别看賴嬷嬷都六七十的人了，走在平兒前頭的樣子還十分利索。

還未出院門，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且慢！”

賴嬷嬷唯唯諾諾地回過頭，隻見湛鈞提着賴嬷嬷帶來的見面禮，一把扔到賴嬷嬷面前的地上，冷聲道：“把你們的東西都帶走！再轉告你們的主子，這樣的念頭最好不要再有，若不然，隻怕他下場不會好到哪去！”

賴嬷嬷一時之間呆愣住了，還是平兒指使着丫頭把地上的東西都撿了起來，對着莘凝歉意一笑，扶着賴嬷嬷讪讪地走了。

人都走出老遠了，作為當事人的莘凝除了一開始聽到這樣堪稱荒謬的要求時，心頭難免氣憤不已。隻是莘凝還未來得及發作，就被湛鈞的反應給消氣了。

湛鈞如此無條件維護自己，莘凝哪裡忍心讓他一直為那些不相幹的人生悶氣呢。

“好了，鈞哥哥，她們人都走了，你就别生氣了。陸大哥他們應當快到了，我們這會兒趕過去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知道莘凝是在有意轉移話題，湛鈞不想自己的情緒影響到莘凝，竭力壓制住内心的火氣，順着莘凝的話頭說着：“時辰尚早，我們這便出發，應當能趕得上。”

在家待着也是生氣，還不如帶着莘凝出去轉轉。

莘凝坐在馬車裡，掀起一側的簾子，看着湛鈞猶帶着冷意的面龐，心裡倍感無奈。

賴嬷嬷此行代為傳達的意圖雖然聽起來令人不齒，可或許是莘凝在賈府待過幾年的原因，對府裡那些大大小小的的爺們也算是了解一二了。那些人啊，終日隻知道鬥雞走狗，貪花好色，對那些人就不要有太高的要求了。

雖不知賈赦是怎麼突然惦記上自己了，可莘凝一點也不在意。反正自己如今早已脫離了賈府，隻要莘凝不點頭，誰還能強壓着她入府不成？

這可是京城，天子腳下！諒那賈赦再是色迷心竅，也不敢在這京城裡如何的肆意妄為吧。

就這麼忍下這口悶氣也不是不行，隻是莘凝一想到賴嬷嬷那高高在上的、仿佛施舍般的嘴臉，心裡就是一陣氣悶。

還說什麼‘好姻緣’，隻怕是虎穴狼窟吧？

好端端的，這麼一大鍋屎盆子就想扣到自己頭上來，那可真是瘌□□趴腳面——不咬人光膈應人啊！

想到平兒臨去前回頭看過來的眼神，莘凝暗自思量着：這裡面看來大有文章呢，要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看來還是要去賈府走一趟才是。

既然平兒給她使了眼色，想必也是有話要說的。隻是當着賴嬷嬷的面，不好明白的說出來。

既然如此，剛好揚州的船隊也到了，賈母那邊想必也等得急了，莘凝正好有理由去賈府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