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地想起樓下孤零零縮在大得空曠的辦公室努力工作的某位同僚,莫名地頓了下腳步,随即連忙把那張黑眼圈和鏡框快要融合在一起的抽象面孔從腦子裡趕出去,動作輕快地走上前。
“老師。”他語氣活潑地招呼道。
巽夜一從書本中擡眼,視線的焦點飄落在白蘭地笑容幹淨得仿佛從未經過社會毒打的面孔上,給了他一個詢問的眼神——對于他的突然到來,巽夜一毫無意外之色,手機裡最新一條已讀不回的消息就是從樓下辦公室發送的。
“我遇到一個小小的問題,也許您能給我一點提示?”青年語調輕松,眼底閃爍的微光仿若從嘴角滲入的淺淺笑意,微低的頭顱如同暗示謙遜的姿态,就像是那種無數老師都會視之為理想學生的标準模樣。
巽夜一微擡下颚,用接近擡頭的動作表達了願意抽出時間聆聽的意思。
“您聽說了嗎?Gin派人盯着同Irish有聯系的那位記者小姐,沒想到發生了一件烏龍事。”白蘭地的語氣就好像在談論什麼社區鄰裡的趣聞,但以琴酒作為陳述主語的叙述方式,卻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微妙:“公交車上就坐在Irish身邊的那位電視台記者,居然是一名正在接受審查的組織準入成員。Gin派Yamazaki到對方住所監視她的動向,結果撞見Underberg出入記者小姐的住所,才發現這個巧合。”
他似乎頗為感同身受地歎了口氣,“Gin大概實在是太忙了,不然也不會連日本名單裡的檔案照片都沒仔細看。”
巽夜一沒出聲,耐心地等着他進入正題。
“當然,讓我疑惑的問題并不是指Gin這點微不足道的小小疏忽。重點是Yamazaki拍到了Underberg和那位記者在一起的照片,從照片上他們的肢體語言、微表情,還有面容和身體特征等一些在我看來很難掩蓋的高度相似點,我确信他們一定互相認識。然而從他們事後的行為來看,他們都不想暴露這一點。”
最後,白蘭地聲音認真地做了總結:
“所以我原本的疑問在于他們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您知道的,我對日本成員不是很熟悉,就去找Bitters想要了解點情況。或許我的突然造訪讓他意外,他的反應讓我很在意。”
白蘭地轉動眼珠留意着巽夜一的表情,語調無辜地又強調了一句:
“我真沒對他做什麼,是他的反應太明顯了,我很難忽略。”
雖然他不确定比特酒會不會事後告狀,但先行承認錯誤可以避免被同僚背後插刀的可能。在如何利用語言表達技巧占據有利優勢,或者置别人于不利方面,他從不避諱自己有豐富的經驗。
“你現在的疑問是什麼?”巽夜一表情不變地問。
可惜老師總是避“重”就輕……白蘭地悻悻地幹咳一聲,對上巽夜一的目光,輕聲道:
“Underberg有問題,而您早就知道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