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瀾藏景恭恭敬敬的向自己的老師橫山裕谷行禮,然後才像是孩童面對陌生成年人而露出好奇和緊張的神情靠着老人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對面的人,而後者亦是如此。
這個孩子……生得倒是我見猶憐。因為一份舉報信而趕來調查的坂田良人在觀察過瀾藏景的第一印象就是,懂事知禮、因家道變故而又顯得小心翼翼的孩子。
再觀其挺直的脊背和仿若由内而發的淡雅氣度,還有悄摸投來的,形如水滴又惹人憐愛的孔雀藍眸,仿佛多說一句重話,有一點自責都是對這少年的污蔑。
并且确實如背景調查的一樣,還是位橫招災禍的落難小少爺。
不過這難吧……恐怕有待商酌。坂田良人眼角的餘光小心地觑了一眼光是站在一旁就已不怒自威的橫山裕谷,對于這苦差事心中也不免升起苦悶。
“說啊。”雖然年紀大了但鶴發童顔,看起來也身體健壯的橫山裕谷将手中的拐杖敲得虎虎生風,吹胡子瞪眼的緊盯着自己退休後老東家派來的員工。
哼的一聲冷笑道:“難為你們大老遠,還費了不少手段将老夫從實驗室裡叫出來!現在人都在這裡了,你倒是說話啊!!也好讓老夫看看離開時之政府不過幾年光景,就已經人走茶涼了!!!”
“老夫還沒有走不動路說不了話呢,沒想到就已經有小人蠢蠢欲動要對老夫的關門弟子潑髒水了——!”
他的徒弟他還不知道嗎?啊!
一整個溫溫柔柔,說話都不敢大聲。剛到他橫山裕谷手上的時候那才叫一個大氣都不敢出……看着就可憐。
越想越氣的橫山裕谷瞪着坂田良人,那精神抖擻似乎能再戰幾百回合的架勢看的人緊張,要不是旁邊的瀾藏景還拽着袖子,恐怕已經打算撸袖子算賬了!
本來被拽出來打斷實驗進度就不爽,還得知自己閉關前擔心卻也隻能忍心放養的親親寶貝徒弟竟然出事了,甚至老東家竟然“聽信讒言”!
“老師……?”
再看看滿臉迷茫的瀾藏景雖然不知緣由,卻還是滿眼心疼的拍拍橫山裕谷的脊背,小聲的勸着氣大傷身。
徒弟越是乖巧如此,橫山裕谷就更是心疼。
拍着瀾藏景的手,老者面露悲苦。“小景啊,師父這老東家這是要卸磨殺驢,要斷我一脈單傳的命根子啊!”
坂田良人越聽越離譜,直到最後那叫一個頭皮發麻!
這是污蔑!
還是個天大的黑鍋!!!
試問要不是沒得選擇,時之政府又怎麼敢來招惹這位的啊!年輕的時候就是個能動手絕不逼逼的武鬥派,中年時轉型去做研究還真成了的天才。現在雖然老了退休了,但那些莫逆之交的老夥計及其晚輩還活躍着呢,更何況其本人也沒有徹底歸隐,時不時就閉關出來給點實用的小驚喜。
這樣的大佬,就是給他們來八個膽子都不敢得罪啊!
坂田良人苦笑不已,眼見着瀾藏景看他的神色越來越不對,仿佛他一個人在欺負對面的孤兒寡老似的。
為免越說越離譜,他趕忙解釋。
“事情是這樣的……”
在前往時之政府本部的路上,坂田良人迅速并簡潔的給瀾藏景說明了他前來的來龍去脈——有學員聯名舉報瀾藏景是個内心冷漠,并且反社會人格的天生壞種!甚至還信誓旦旦的拿出了證據。
——一本被寫滿詛咒的刀賬集錄,還有瀾家老宅失火案的各種疑點。
尤其是在聽到那些人懷疑是瀾藏景恩将仇報害了自己的族人,橫山裕谷吹胡子瞪眼,“簡直一派胡言!”
那個時候他弟子才不過九、十的年紀,這些人再栽贓嫁禍好歹也找個像樣點的理由吧!?
同樣聽完的小少年聞言擡頭看了一眼坂田良人,然後又繼續低頭垂眸,身側的手緊緊的捏住衣角,天藍的及腰長發都仿佛失去了其藍天般的光澤,根根焉哒哒的。
“老師,我沒有,我……”
坂田良人也覺得離譜,但奈何……
“上面的也是這樣認為,原本不打算打擾您老人家的但奈何有些人……不肯罷休,再加上請願的人太多。”坂田良人苦笑着攤開手。
“考慮到這件事情如果單純壓下去會人雲亦雲,再加上其他原因,時之政府決定公開審理。”
橫山裕谷斜睨了坂田良人一眼,已經了然。
“呵,那些家夥恐怕下了血本吧?”
“……”坂田良人啞然。
果然是人老成精。
“是,為此那些人願意無償提供時之政府一百年的所有資源!”這才是讓其心動不已的原因。
“但大部分确實是。可……可還有一個同樣是外招的普通學員,是瀾君的,同舍室友。”坂田良人說着,目帶同情的看了一眼錯愕擡頭的瀾藏景,但他身為工作人員不能偏心。
所以,這才是真正帶來了殺傷力的原因,沒人會相信連身邊人都會反水的人真的清清白白。
橫山裕谷閉眼。
“旁門左道!沆瀣一氣!”
他這徒弟,怕是遭了無妄之災啊~
瀾藏景也看了那份舉報信,上面的大部分人名他都不認識,除了他聯系平平的舍友與鼎鼎有名的老牌陰陽師家族,不過後者已經在革新派的對峙中逐漸失去影響力。
而恰巧,他的老師橫山裕谷是革新派的頂梁柱之一!
摩挲着紙張上“瀾家失火案”的字句,瀾藏景一時間有些失神。
什麼都好,為什麼非要再撕人心底的傷疤啊……
這時,一隻手将寫有“熱”的紙符貼在了少年冰涼的手背給予源源不斷的溫度,待瀾藏景擡起頭就看見坂田良人摸着鼻子不看他的走在前方。
再看向橫山裕谷,老人此刻正皺着眉頭撥弄通訊器。
瀾藏景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一直走到目的地,瀾藏景才緩緩凝下面容,走進時之政府準備的會議室,眸光平淡的少年先是環視一圈他那些“同學”們,在這道平靜的質問下大部分人都稍微移開對視的目光,小部分看瀾藏景和橫山裕谷眼裡藏着敵意。
還有一個……
瀾藏景對上一個得意洋洋,底下暗藏着肮髒的怨怼和扭曲的嫉恨,也是這次讓他粘上黑漬的推手之一。
一條癞皮蛇。
瀾藏景從一開始就看清楚了。
*
“我不同意!”赤之陽冷聲道。
“您是知道我的厲害。”少年咧開嘴角,做出一個笑的表情,在老首領驟然冷下的表情中不為所動。
“隻要我想,這個格殺令就不複存在了!”
無人可見森鷗外的眼眸深邃一瞬。
“赤之陽!”老首領惱羞成怒,指着走到面前的少年咬牙切齒,試圖拿身份和威勢去逼迫後者就範。
“我才是首領!你必須聽我的!!!”
“是。”赤之陽坦然點頭,“我是下屬,您是首領,首領的命令我當然應該無條件服從。”
“那你還——”見此,以為赤之陽服軟的老首領也不由得松了語氣,開始反思自己剛剛是不是說話太重了。
“但我不能讓您錯下去!”赤之陽語速極快的打斷,還不等老首領要發作,绯紅的眼眸劃過一層水光,像是被澆濕的小狗倔強的不可能服軟,并且汪汪試圖将缰繩拉回原位。
“您還記得嗎?”赤之陽扶胸,“我來港口mafia的那一天弄壞了您的定制禮服,這可比您的那輛車貴多了。是您不計前嫌救了我,您是我的恩人。”
其實哪有這麼簡單啊……赤之陽心裡想,為了那一天的見面,他可是将家底都掏空了!
[Red:我就說嘛,先苦後甜!不然哪有我現在的榮華風光啊!(叉腰.jpg)]
到這裡,其實老首領的态度已經不再強硬了。
“……”
森鷗外和太宰治不由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樣一個既可以吃瓜,還可以收獲情報的機會可不多見了~
森鷗外在心裡感慨一句。
而太宰治想的是,赤之陽這是在打感情牌。
就為了一群與他不相幹的孩童……
太宰治同樣看到了老首領眼裡的回憶和軟化,赤紅色少年掩蓋在不規矩下的忠誠,好一個什麼都想要的貪心鬼。
“是,我記得。”老首領斷斷續續的說着:“你那時候發着燒……咳咳,下雨天你跑到我面前……”
說啊!快點說完啊——,森鷗外要急死了,這說一半留一半的操作讓人真的好奇的心肝都在癢癢。
情緒大起大落,老首領不出意料發熱了。
就算森鷗外再不甘心也隻好先給人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