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蕙珠心底那點小氣,因着裘氏這份‘她最重要’的态度順了許多,臉上也帶上三分笑意。
“這麼晚了,娘怎麼還沒睡,是有什麼事找我?”
葉蕙珠擡腳坐到裘氏身邊,裘氏順勢拉着她的手輕輕摩挲,滿眼喜歡。
“沒什麼大事,就是一天沒看見我的寶貝兒媳和寶貝孫子,有點想你們了!”
裘氏伸手在葉蕙珠肚子上輕輕拍了拍,笑着問她,“這孩子最近乖不乖,有沒有鬧你?”
葉蕙珠已有七個月的身孕,本就是最累的時候。
每日除了要操心沈仕楣上值,還要費心經營入不敷出的馥春齋,回了家還要面對貪心不足的沈家哥嫂,不止身體累,心更累!
從前遇到煩心事她都會和陸怡珊一起商量,隻要自己一開口,陸怡珊就會為她解決好所有,如今嫁了人,不能常回家,心裡有苦惱也無法及時說與母親聽。
裘氏這一刻的關心讓葉蕙珠十分感動。
她摸了摸肚子,目光柔和,“這孩子聽話,不怎麼鬧我,就是我最近總覺得身子有些乏。不過大夫也說這都是正常的多休息就好了!”
裘氏點頭,“是了,婦人肚子越大便越要多注意身體,娘知道你整日忙着生意的事,可是也要多注意身體啊!”
沈家人隻知道葉蕙珠出錢開了間鋪子,整日為此忙裡忙外,一應細節一概不知。更不知曉,那間被葉蕙珠投入大量錢财,用來和葉青漓的霓裳閣搶生意的馥春齋,今日剛剛倒閉關門!
葉蕙珠臉上笑容一滞,很快笑得更加燦爛,“娘說的是,我記下了,明日開始我就留在家裡好好休息。”
婆媳兩個在孩子的事上向來觀點一緻,見葉蕙珠聽了自己的建議,裘氏越發滿意。
摸着那鼓鼓的肚子,開始給葉蕙珠傳授一些懷孕時的知識,雖然有些事情已經有些不合時宜,但畢竟是裘氏的一番心意。
她為沈家生下三個孩子,各個身體健壯,對于葉蕙珠這個從未生育過的婦人來說,還是有許多值得學習的東西的。
裘氏說得認真,葉蕙珠也聽得仔細,待說到生育沈仕楣時,裘氏更是感慨頗多。
“當時三哥兒胎位不正,我難産了一天一夜才把他生下來,誰成想生下來就是個沒氣的!”裘氏啞着聲音,語帶哽咽,“當時還下着大雪,村裡的大夫是個沒本事的,我眼睜睜看着三哥兒的臉從紅到青,從青到紫,眼瞅着就要去了。”
“是大哥兒心疼弟弟,小小年紀一個人頂着風雪跑到鎮上去找大夫!那時候的雪真大呀,他一個半大小子,走在路上險些被雪蓋住,我都不敢想他一個人是怎麼走到鎮上的!”
“幸而後來他終于是把大夫找來了,三哥兒也因此活下來,否則,我們沈家哪還能出個進士?”
裘氏擦了擦眼角的淚,繼續道:“可惜,我的大哥兒因為那場大雪發了一場高燒,整整燒了三天,醒來後眼睛不亮了,腦子也不靈光了,就好像他所有的聰明都拿去換了弟弟的命!”
葉蕙珠聽着裘氏的回憶,眼眶逐漸泛紅,待聽見話題忽然轉到沈家大哥身上時,周身瞬間豎起防備。
果不其然,裘氏緊接着對着葉蕙珠道:“蕙珠啊,你大戶人家出身是個懂事的,三哥兒又有出息,這個家以後終究還是你們兩人撐着。”
“你大哥打小就對三哥兒好,隻是近來有些不成器,我已經教訓過他了,你以後是不是也該對他多恭敬些?”
葉蕙珠冷着臉沒有答話。
裘氏立刻苦着臉長歎一口氣,“我和孩他爹省吃儉用一輩子,盼的就是兒孫過得好。”
“當年日子那麼苦我們都過來了,如今家裡情況好不容易好些,怎麼能為了一點小事就鬧得家宅不甯呢?何況,家裡不安穩,三哥兒他在外當官也不會順心的,你說對嗎?”
提起這個,葉蕙珠忽然冷笑一聲,“娘不說我險些忘了!”
“你總說相公有出息,可他除了科舉中榜,還做過什麼值得誇贊的事嗎?”
裘氏眨了眨眼,不明白葉蕙珠的意思。
葉蕙珠表情越發嘲諷。
“他雖然中榜,名次卻不算高,朝廷授官時若不是我去求了人隻怕現在他已經被趕到山野村溝去了!”
“我出錢出力,處處求人才給他安排了一個京官做。他倒好,上任都快半年了,不說升職,連個功勞也沒有!整日不求上進,除了找我要銀子和同僚喝酒,他還幹過什麼事?”
葉蕙珠出錢給沈仕楣疏通關系留在京城是事實,裘氏不懂官場上的事,下意識為沈仕楣解釋。
“男人在外做官都要應酬,和同僚搞好關系也是應當的!”
這個道理葉蕙珠懂!
可是自她懷孕後,沈仕楣陪她的時間越來越少,找她要錢出去喝酒的次數卻越來越多!
她大着肚子在外辛辛苦苦開鋪子掙錢,錢沒掙到自己還賠出去不少,回到家還要面對沈家一大家子的索取,不給銀子還要像今天這樣被裘氏拉着好一通勸說,實在是心力交瘁!
本該在這個時候站在她身後支持她的丈夫,卻不知和哪個同僚在酒樓暢飲!
葉蕙珠越想越氣,坐在對面的裘氏卻像看不懂她的臉色,依舊要她對沈家大哥恭敬。
葉蕙珠心底的火終于壓不住了!
“銀子是我的,我想給誰就給誰!憑什麼總是要我對他恭恭敬敬的?沈仕楣欠了他大哥的,就讓他自己掙錢去還!”
裘氏一噎,反應過來葉蕙珠對她說了什麼後,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