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意識到夏獵時自己占用了顧承宴太多時間,太子大發仁慈,一口氣給顧承宴放了十天的長假。
這十天,顧承宴打算全用來陪葉青漓。
單純在府裡呆十天沒意思,顧承宴提議不如回一趟白雲觀,畢竟那裡還有他也很久沒有見過師父和師弟們。
葉青漓還在猶豫,顧承宴卻說走就走。
第二天就安排好了車馬,拉着葉青漓回了白雲觀。
白雲觀和平常一樣,香客衆多,香火不斷。
袅袅青煙跟随夏風飄然于山頂,耳際劃過輕靈的風鈴聲,莊嚴肅穆的鐘聲響起,就連樹梢的夏蟬也不似别處急躁。觀中一縷香氣嗅入鼻尖後,整個人仿佛至身自然,炎熱夏日帶來的浮躁盡散,令人瞬間心神甯靜。
兩人是來拜訪閑雲觀主的,并未和其他香客一樣走進正殿,而是按照顧承宴熟悉的一條路,直接走到白雲觀後殿。
後殿内有許多道士正在做着早課,他們身着道袍,閉目凝神,盤膝而坐,十分嚴肅的樣子。
葉青漓覺得好奇,輕輕晃了晃兩人緊握的手。
“你從前也是這樣做早課的嗎?”
“嗯。”
“為什麼要做早課?有考試嗎?”
“早課并沒有具體标準,主要目的是修心。”
“就隻是坐在那冥思苦想嗎?”
“可以是默念經文,可以是反思己過,做什麼都可以。”
“會不會有人覺得無聊中途睡着?”
“……通常來講,就算偷偷睡着也沒人會說什麼。”
“現在天氣這麼熱,為何不坐在陰涼處,你瞧他們滿頭大汗的。”
“除了刮大風下大雨,早課基本不會停,寒來暑往皆在此處,目的就鍛煉我們的心志。”
“為什麼?”
“因為道家講究‘無為而治,順其自然’,早課時凝神靜心能夠讓人更好地接觸自然,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等等!”
顧承宴說到一半,葉青漓忽然打斷,擡頭沖他笑了笑,“嘿嘿,我覺得這些道理你還是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跟我說得這麼詳細。”
顧承宴失笑,點頭說好。
兩人一路繼續走着,顧承宴沒有再說那些乏味枯燥的道家‘真理’,反而給葉青漓講起白雲觀曾經流傳過的故事。
例如經過一間牌匾奇特的房間時,顧承宴會為她介紹,那是曾經有個皇帝放棄皇位轉頭進了白雲觀做道士時住過的地方。
路過一處石碑時,又會說起白雲觀曾經有個道士感悟‘天人合一’失敗後,下山起義做了皇帝後留下的。
甚至經過一棵不起眼的老樹,他都會用十分深沉的口吻描述,從前民間不安穩時,白雲觀的道士是如何下山剿匪,平定匪亂,百姓感其恩德種樹答謝!
葉青漓聽得直接入迷,有時會提出問題。
“真的會有皇帝主動放棄皇位嗎?那後來皇帝是誰當?天下沒有大亂嗎?”
“一個道士也能做皇帝?他是剛才那個皇帝的後人嗎?真的會有人跟着他起事嗎?”
“剿匪?白雲觀的道士還會武功?那閑雲觀主也會嗎?”
顧承宴眼底閃過淡淡笑意。
“誰知道呢?那都是很久以前的傳說了!”
從白雲觀後殿到閑雲觀主的院子,短短一條路的時間,葉青漓已經從顧承宴口中聽了七八個有關白雲觀的傳說,各個都充滿神奇,令人着迷,讓她沉醉到站在閑雲觀主門前還不自知。
“到了。”
“啊?到了?”
葉青漓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和顧承宴一起站在一處院子前,一個小道士帶着笑意走到顧承宴面前。
“師兄?你回來了?”
“嗯,下山遊曆,感悟頗多,特來拜見師父。”
“師兄等着,我這就去通傳。”
“師父,師兄帶着師嫂回來了!”
葉青漓站在顧承宴身側,眼睜睜看着那個小道士扭頭就對着屋内大喊,聲音不加絲毫阻隔傳到了自己耳朵裡,她的臉蛋肉眼可見變紅。
她有些手足無措,側目看見顧承宴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對着他哈哈一笑。
“你的師弟……真可愛哈!”
顧承宴看出葉青漓的害羞,大掌握緊手中的小手,輕輕用力。
“觀中人皆是如此爽直,你不必擔心。”
葉青漓點頭,眼神飄忽。
“我不擔心,不擔心。”
說不擔心是假的!
顧承宴生來二十六載,有記憶起不過二十二載。
這二十二年中有十年都是在白雲觀度過,閑雲觀主和觀中師弟們比起顧國公府的顧國公和其他公子,更像是他的家人。
兩人心意相通後第一次如此正式見家長,她怎麼能不擔心?
而且顧承宴下山之前說得是遊曆修心,如今卻整個人都被自己拐跑了,還不知那閑雲觀主知道後會作何感想啊!
兩人進屋後,閑雲觀主正坐在桌邊沏着茶,看見兩人進來,随意指了下對面,語氣平靜。
“回來了,坐。”
顧承宴帶着葉青漓在他對面坐下。
葉青漓還在猶豫時,閑雲觀主已經自然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