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錢包裡小心抽出了一張兩寸的泛黃照片。
“我媽媽的照片。”
雖然已經報出了八字,但是她覺得,結合面相一起看,或許會更準确吧。
習暖接過來細看,可見葉彤與她母親的長相極為相似,都有對小梨渦,眉眼之中透着爽利。
可惜卻是短命之相,命盤分崩離析,親緣線近乎于無,唯獨子女宮泛着紫光。
她這輩子極苦,孩子卻是個有出息的。
“命宮陰氣環繞,眉間黑霧籠罩,”習暖啧了聲,“竟然過去了十幾年還沒有投胎嗎?”
葉彤端了杯水放在茶幾上,聞言攥緊了手:“怎麼會這樣?不是說人死後都會輪回轉世嗎?”
怎麼她媽媽活着吃苦受罪,死了都沒辦法往生呢?
“隻有兩種原因,一是她自身執念過重,心有牽絆,故意躲着陰官不跟人家走;再有就是……”
習暖蹙眉,托着小龜準備離魂:“怨念過深,已然化為厲鬼。”
她魂魄忽悠飄去,繞着燈火輝煌的A市兜兜轉轉,在新開發區還未拆遷的一片民居中停了下來。
新鄉村改造後的白牆紅瓦格外養眼,一條寬敞的胡同走到底,便是間與其他戶不同的生鏽鐵門。
不是沒人住過,門鎖上還有着活動的痕迹。
習暖神魂站在門外,卻并沒打算進去,她憂愁地擡頭望了眼天上,隻見這家院子已經被淺灰色的怨氣徹底籠罩,處處透着森然冷意。
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從那頭晃悠悠地走來,形容枯槁,雙目呆滞。
他推了推大門,還未出聲,裡面就已經傳來了幾句狠罵。
“你還知道回來啊?老不死的。”
“有錢喝酒他媽的沒錢給我兒子治病,早晚我要把你的腰子割下去換錢,晦氣玩意兒!”
習暖被這一聲聲中氣十足的怒吼給噎住,無語地魂體回歸。
她睜開眼,看到了滿腹期待地葉彤,便把剛才遇見的一切描述出來:“如果沒猜錯,那應該就是你父親。”
“是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那個鬼樣子。”葉彤冷笑道。
習暖沉吟,不解道:“可我看他命中子女緣淺,隻有一線,那約莫就是你了,屋裡的罵聲卻顯然是個青壯小夥子,他是?”
“他後來找了個帶兒子的寡婦相好,估計是那女人的兒子。”
那就說得通了,習暖托着腮,有一搭無一搭吃着曲奇餅幹:“你母親至今沒□□回,怨氣留在那座房子裡,她當年的死,跟你父親肯定脫不了關系。”
她敲敲頭,有些為難:“但他畢竟也是你父親。”
這種事習暖其實見得多了,早些年的時候,很多村子都會有那種“跟野男人跑了”的媳婦兒,實際上卻是被婆家害死了,潦草埋了扔了,還要被扣上一頂不貞潔的帽子。
就算後來被兒女發現了真相,揭開了這層層遮羞布,還很少會有人跳出來大義滅親。
縱使會怨恨,會悲傷,卻難以扯掉“父親”這層身份,被規訓的不敢開口,不敢打破眼前虛假的圓滿。
所以習暖對葉彤沒報太大希望,她無依無靠的,現在事業發展的也不錯,如果追究到底,她父親背上殺人犯的名頭,對她也沒什麼好處。
人都是現實的動物。
“我知道了,”葉彤沉默了片刻,卻開始擺弄起手機,“我會讓他血債血償的。”
近乎嘀咕的一聲,卻叫習暖詫異地看了她幾眼。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别墅了,”習暖起身,打量着葉彤的眉眼,隻見她眉心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薄薄黑氣,是見血的征兆,“你要回老家對峙?”
葉彤擡頭,努力擺出了笑容以作感謝:“不能讓我媽死的不明不白,村子裡那些年對她風言風語,說她的話不堪入耳,現在我知道她死于非命,那就不可能放任她頂着這樣的冤屈。”
她故作輕松:“我認識很多公安的人,我已經在咨詢報警的事宜了,也聯系了要好的律師,放心。”
人的命運如同齒輪,隻要活着就會轉動,習暖沒打算去幹涉别人的因果,隻是見葉彤堅毅的神情,決定送佛送到西。
“到時候我可以幫你母親超度。”
她思索了幾秒,艱難補充:“免費。”
葉彤愣了下,随即感激地點了點頭:“您放心,今天算這一卦的錢你報個數,我轉給您。”
“我回去算吧。”習暖順手拿起了桌上葉彤的口紅,漫不經心吃掉最後一塊曲奇餅幹,然後在餅幹盒底部劃拉了幾筆。
鮮紅色的符文葉彤也認不出内容來。
就聽到習暖道:“回老家的時候拿着它,平安符。”
葉彤:“……”
倒也不是她矯情事多。
隻是,誰家的平安符是個直徑20CM的餅幹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