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頭狼犬,張口能把他脖子咬斷,整隻趴在他後背,竟快比他還要高了。
“下官、下官……長公子,下官有事要奏。”
“說。”懶洋洋的聲音。
公孫文顫巍巍探出手,呈上一個檀木盒子。
鄧顯拿過盒子,打開,送呈至陸青檐面前。
盒子裡放的是文房四寶,金光閃閃,全是用金和玉做的。
公孫文聽說,陸長公子最愛金銀,也愛文墨,便想了這麼個簡單粗暴的辦法。
“公孫通判真是個妙人。”
陸青檐收了,笑着随意扔在一邊。
那狼犬從公孫文的背上下來,乖巧趴回陸青檐腳下。
公孫文方才松了一口氣,便聽陸青檐又叫他,心再度高高提起來。
“通判,我托你件事,回去問一問姚公子。”
“……公子言重。”
“四月二十七日,我乘着一艘小船快到揚州時,正在船頭坐着,忽被另一艘船撞了個踉跄。”
公孫文想,誰那麼膽大包天,敢招惹他?
緊接着,陸青檐道:“那船上走出一個公子,自稱是揚州知府姚大人的兒子。說是見我相貌,甚為傾慕,邀我船上夜話。”
陸青檐慢條斯理地說:“所以我托你問一問姚公子,究竟何時邀我去夜話,左右不見人,莫非是有了新歡,忘了我?”
公孫文簡直要跪下了。
這造孽的姚公子!
“下官、下官……”
公孫文原地抖了半天,忽聽得一陣狗叫,一條白毛狗出現在眼前。
還未看清楚,陸青檐腳邊的狼犬箭一般地沖出去,撕咬着那隻白毛犬。
兩息的工夫,狼犬回來,一嘴的白毛和鮮血。
公孫文兩眼一翻。
鄧顯踢了踢地上的公孫文,噗嗤一笑:“長公子,通判睡着了。”
陸青檐置之不理,拿起桌上的書,專心看起來。
外面傳來呼喊聲:“千金——千金——”
狗主人找來了。
“吵死了!”
陸青檐皺眉,身邊的刀疤臉護衛劉武出去。
片刻之後,一個昏死的丫鬟被劉武提着回來,丢在地上。
劉武拿刀比劃了下,正想問主子,是否要殺了。
卻見陸青檐摩挲着書角沉思:“對了,那人……”
鄧顯補上:“那對野鴛鴦,還是野鴛鴦裡的女子?”
不是她。
陸青檐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眼前好似要閃出什麼畫面,卻又想不起來。
陸青檐閉了閉眼,仔細回想,鼻間彌漫過若有若無的香氣。
他睜眼:“杜衡香,去找佩杜衡香的人,在陸府。”
鄧顯問:“是丫鬟?”
那日壽宴上,陸青檐隻聞到了一股香味。那味道離他很近,微微起身時,還能看見一片衣角。
杜衡香。
站起來時,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陸青檐說:“不管她是不是丫鬟。”
哦。
鄧顯明白了,那就是都要查。
陸府上下,凡是女人,包括陸老夫人在内,全部查過一遍。
鄧顯笑了笑:“這麼些年,除了那一位,還是第一次看到大公子,這麼費盡心思找一個人。”
“别跟我提他!”
陸青檐咬牙切齒。
他又頭疼了,皺眉揉着腦袋。
劉武看了看主子,決定還是不問了。
他頭疼的時候,誰都不敢吭聲。
“我餓了。”
陸青檐丢開書,鄧顯連忙接住。撈過來一看,果不其然,又是春宮圖。
燙金的書封,精描的内頁。
一本幾十兩。
他一站起來,所有人都跟着動。尤其是聽到主子說餓的時候,如臨大敵。
鄧顯和劉武對視一眼,俱都小心翼翼。
下人直接将馬牽到了府裡,陸青檐翻身上馬。
鄧顯忽然想起一件事:“三公子晌午遞了信過來,說要舉薦一位朋友給公子。”
三公子叫陸昂,其父親屬于陸府的另一脈。
稀奇得很,正兒八經的兄弟親人對他棄之敝履,反倒是這個另一脈的堂兄弟與他更親近。
陸青檐想起宴席那天,陸昂在門外攔住自己,說有事要談,約莫就是這件事。
陸青檐說:“轉告他,讓他那個朋友獨自來天香樓。我可以看在他的面上,見他朋友一面。可能不能讓我答應他所求之事,要看他朋友的本事。”
鄧顯稱是。
陸青檐對陸昂的朋友起了興緻,問了一句:“那人叫什麼?”
鄧顯想了想:“施茂林。”
話一出口,便是一頓。
“巧了,方才牆頭那邊的野鴛鴦,其中的男子就叫這個名字。”
陸青檐勒馬,忽地笑了:“有意思。不去天香館了,帶他來一絲湖。”
那可真是有意思。
一絲湖是青樓畫舫。
前腳定了終身,後腳就帶人去一絲湖,不知道那野鴛鴦的另一人,會怎麼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