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老爹道:“不是你的問題,也不是枇杷葉的問題,而是有人利用這枇杷葉做了手腳。”
方水清愕然道:“利用枇杷葉做手腳?如何做?”
樊老爹道:“你先看看這酒是不是你釀的。”
聶蘭台忙李漢子道:“大夫驗過,這酒确實有問題,隻要确是在這家鋪子買的,釀酒師不會不承認的,現在能否讓他看一看?”
李漢子道:“萬一他不承認是他釀的怎麼辦?”
“那也不用擔心,等官府來人,不怕他不說實話。”聶蘭台耐心勸導,“讓他看一看,并不影響結果,還能早點幫助大夫找到解毒的法子,這裡這麼多人都等着大夫開藥方呢。”
衆人聽到這話,紛紛嚷道:“快點讓他看看!咱們千真萬确在他家買的酒,姓名數目都對得上,還怕他不認賬?”
“對啊,你别阻三礙四的,我們還等着解藥呢!”
李漢子難扛衆怒,當下閉嘴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方水清忙接過樊老爹遞來的半盞酒,倒了一小口進嘴。
很快他就點頭道:“這确實是我釀的番薯酒,可我沒喝出來有什麼問題啊?”
衆人見他承認,也都松了口氣。
樊老爹道:“這酒裡除了你說的那些材料,還多了一味羅烏藤,這羅烏藤本身并無害處,也沒什麼味道,可以煲湯吃,醒脾養胃,搗汁敷傷口能消炎止痛。可把它搗的汁和枇杷葉汁混在一起,那就變成毒藥了,分量輕的,讓人頭疼頭暈、惡心嘔吐,渾身無力,分量重的話,是要出人命的。”
方水清聽到這裡都驚呆了。
“老丈的意思是,有人在我釀的番薯酒酒裡放了羅烏藤汁,讓酒産生了毒性,這不是害人嗎?誰這麼狠心?我成天隻知道釀酒,自問從未跟人結下仇怨,這可如何是好!”
樊老爹擺手道:“那就是你的事了。現在原因找出來了,要給這些人解毒,也容易,我開個方子,你們趕緊去抓藥吧。”
他對樊雪音低語幾句,讓她寫方子。
聶蘭台讓綠鴨翠鳥幾個跟着樊雪音去抓藥。
又對樊老爹道:“老先生,酒鋪裡還有許多尚未售賣的番薯酒酒,還有不少其他種類的酒,請您都給咱們查驗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問題。”
正在這時,京兆尹汪大人帶着數名衙役到了,衆人看到官府的人來了,紛紛退到一邊,讓出一條路來。
李漢子見官家老爺來了,立即又大嚎起來。
“青天大老爺給我們做主呀!我父親喝了他家的酒,活活給毒死了,大人,大人一定要給我們主持公道呀!”
汪大人道:“等官府查明真相,再做決斷,你有公道,本官自會還你公道,你沒公道,那就沒得還了。”
聶蘭台趕緊上前施禮道,“汪大人,又麻煩您了。”
她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一遍,道:“我知道出了這樣的事,鋪子肯定是要查封的,能不能請汪大人寬限一會兒,讓這位大夫進去幫我們驗一驗其他的酒還有沒有問題?”
聶蘭台知道官府查案不喜旁人磨蹭時間,怕他不耐煩,忙又補充:“就隻驗一種酒,就是這次出事的番薯酒,其他酒類尚未出現問題,暫時不驗,很快就好,請汪大人行個方便!”
汪大人聽得隻驗一種酒,便同意了,派了兩個衙役和樊老爹一起進了酒鋪。
半刻鐘後,樊老爹和兩名衙役出來了。
樊老爹搖頭道:“果然不錯,鋪子裡現存的番薯酒全都加了羅烏藤,其他酒類尚未雁過,不敢妄言。”
聶蘭台施禮道:“有勞先生了!”
聶蘭台已然看明白,這些鬧事者并非像她原本以為的那樣,是收了銀子來搗亂的。
他們确實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買了有毒的酒,自發找上門來讨公道的。
至于酒裡無端多出的羅烏藤,十有八.九是被人惡意放進去的。
那人知道方水清釀果酒喜用枇杷葉的習慣,又知道枇杷葉汁和羅烏藤汁相混能成毒藥,才能這般不露痕迹地精準制毒。
這種番薯酒才賣五文一斤,相當便宜,因為番薯買來就便宜,一文一斤,釀酒也不費事,味道卻很好。
如此物美價廉的酒,正是平頭百姓最喜歡的,近來銷量很好。
如今有人在這款廉價的酒裡投放羅烏藤,為何不挑那些受高門大族喜愛的昂貴果酒下手呢?
如果往那些隻有富貴人家才舍得花錢買的昂貴果子酒投毒,他們出了事,不是更能打擊這家鋪子嗎?
聶蘭台隻想到了一種原因。
如果那人對受高門貴族歡迎的酒品下毒,導緻貴人出了事,聶瑤台的酒鋪固然保不住,聶家人固然會倒黴,但貴人若不肯善罷甘休,還會繼續挖,萬一挖出背後投毒之人,他自己也撈不到好處,還不如挑這些隻賣給平民百姓的酒下手。
普通百姓出了事,就算出了人命,頂多也隻能把聶家拉下水,若要再進一步查探,平頭百姓哪有這個力量?也根本想不到還有一個背後之人在搗鬼。
而那人的目的,本就是讓聶家下水,如此說來,這法子是最好不過的。
他明知這樣做會弄出人命,甚至是多條人命,但他仍然毫不顧忌。
可以說是歹毒至極。
這樣的手段和風格,都像極了蕭氏。
自從魯伯被揪出來之後,蕭氏安分了一段時間,許是這段時間聶蘭台過得太舒心了,都放松了對蕭氏的警惕,讓她又活躍起來。
看來這個人實在是留不得了。
聶蘭台記得,前世的這一年十月底,帝後主持祭天大典,典禮上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聖上暴怒,血流成河,而那時蕭淳譽正帶兵在外剿匪。
十月底,也就是三十多天後,将是蕭氏的死期。
醞釀已久的計劃在腦中跳躍奔跑起來,聶蘭台臉上卻半分不顯。
她知道這件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官府少不得要把跟酒鋪有關的人和苦主都帶到衙門去調查。
中毒的人這麼多,程度有輕有重,若全部湧到衙門,萬一混進了蕭氏派的人,一通混淆視聽,會讓事情變得更棘手,官府查起來也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