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屋中傳來聲音,房門打開,已經春日了,阿願卻還披着大氅,她一手捂着心口,臉色發白中透着疲倦,“我随公公入宮就好。”
老太監也看見福祿帶着禦醫來了,又見阿願确實臉色不好,猶豫道了句:“夫人要不要先讓禦醫瞧瞧?”
阿願搖了搖頭,“沒事,不是說陛下催得緊嗎?走吧。”
老太監看着阿願的背影歎了口氣,他是為數不多知道内幕與帝王心思的人,說白了,這場宴會是孟家和溫家之争,甚至是太子與皇後的分歧,以及……是陛下的私心作怪。
“夫人……”
進宮路上,這位素來隻給帝王趕車馬的老太監坐在了車夫的位置,穩穩定定地驅使着馬車,歎息道:“老奴看得出夫人喜靜,華京太過熱鬧,夫人可有想過換個地方居住?”
車中,阿願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有些意外老太監突然的搭話,但她知道帝王身邊的心腹太監每一次開口必有用意,緩聲道:“想過,等我家将軍回來,應該是不會在華京久住的。”
“老奴私心裡覺得,夫人可早些離京逛逛,江南風光甚好,夫人恐怕還沒去過。”
阿願沉吟了片刻,道了聲:“謝公公提醒。”
之後,老太監與阿願說了宮宴上發生的事情,阿願不舒服得緊,腦袋昏沉沉的,但還是語氣如常地和老太監道了謝。
隻是到了東宮門口,不知是馬車太颠了,還是怎麼的,阿願下車便吐了,臉又白了幾度。
那恨不得連五髒都吐出來的架勢連老太監都吓到了,“夫人,可還好?”
阿願一手捂着心口,壓下心口密密麻麻的疼,搖頭說了聲“無事,”然後整理了下衣裳,随之入宮。
阿願進殿的時候,支持孟家與溫家的世家朝臣們依舊争論不休,隻是她頭太暈了、胃也翻騰得厲害,根本沒聽進去兩家具體怎麼争論的,就連最後給小皇孫沐浴祈福,都是身側的嬷嬷提醒地叫了她好幾聲。
她與帝堯并肩站在高台上,滿殿厭惡的、不屑的、憎恨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來。
阿願想,也許公公提醒得對,既然不喜歡,實在不該再待在華京了,便是要等生羽回家,她也可以換個地方等。
“禮畢!”
太監高唱道。
阿願撐着最後一點精神将小皇孫交到帝堯懷裡,然後就聽見太子殿下一聲着急的驚呼,“阿愚!”
砰的一聲,阿願倒在地上,意識也陷入了黑暗。
……
東宮,側殿。
小皇孫百日宴都不曾現身的國師大人,此刻坐在榻邊木凳上,正閉目地給阿願号着脈。
郝禦醫站在旁邊,小聲地跟福祿嘀咕道:“國師大人怎麼了?是不相信我診的脈?便是不信,也不用着号這麼久啊,顧夫人這喜脈再明顯不過了,有兩個多月了。”
福祿沒注意聽郝禦醫的牢騷,神情複雜,也不知在想什麼。
“我阿姐怎麼樣?”
輪椅聲響起,是季直奉太子旨意将等在東宮外的三人接進了宮,上官文禦膽子也是大,一臉不客氣地就問榻邊診脈的國師,眼中還帶着厭惡與不耐煩。
眼瞅着登臨遠像僵在榻邊一樣不開口,郝禦醫看了眼上官小少爺越發不妙的臉色,急忙開口:“恭喜小公子,顧夫人有了兩月有餘的身孕,小公子要當舅舅了。”
前一刻還兇巴巴的上官文禦一懵,整個都呆住了。
還是推着輪椅的澄娘最先反應了過來,高興笑道:“阿願有喜了!”
“願姐姐有寶寶了!”年年的小臉也一下子笑開,滿眼亮晶晶地看向床榻上的阿願。
這側殿之中真正會為阿願有喜高興的,也不過文禦、澄娘、年年三人罷了。
砰的一聲,是入殿的帝堯帶翻了轉角的花瓶,金貴的瓷器碎了一地。
回頭對上帝堯風雨裹挾的暗眸,上官文禦從要當舅舅的喜悅中回過神來,自顧自地轉過輪椅,擋住了帝堯的去路,“殿下,這裡雖然是您的東宮,但殿中歇息的是女眷,您進來恐怕不妥。”
郝禦醫瞪大眼睛看着上官文禦,這位小公子真是剛啊!
帝堯冷冷看了一眼輪椅上的少年,“那你呢?”
上官文禦一笑,“草民與阿姐是姐弟。”
帝堯語氣更冷了,“是血脈相連,還是族譜一頁?”
上官文禦笑容頓時消失,“既然如此,草民與殿下一起去殿外等如何?”
帝堯沒理會上官文禦,而是越過他看向登臨遠。
号了半天脈的國師大人似乎終于死心了,長歎一聲,從凳子上站起,皺眉看向郝禦醫,“她體質偏寒,心疾未愈,偏偏又懷雙胎,一旦生産,便是半隻腳跨進鬼門關,你可有把握保住她的胎?”
郝禦醫聽了一怔,“雙……雙胎?您診出來的?才兩個多月您是怎麼診出來的?”
這醫術也太神了!
“算出來的,”國師大人明顯心情不佳,擡頭對上帝堯陰沉沉的目光,沒好氣道:“龍鳳呈祥,貴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