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書寫了還可以廢,但小六的命隻有一條。”周文帝皺眉看着皇後道。
雖然在理,但皇後還是臉上閃過一抹不可思議和後知後覺的失望,她以為她和帝王情深,後宮女子皆是得不到帝王之心的可憐人,但伉俪情深也敵不過一個孩子嗎?
诏書寫了是可以廢,但那需要帝王尚在,一旦寫下诏書,叛軍又攻上高台,江山豈不是要旁落他人?
周文帝似是看出了皇後所想,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要相信堯兒定能及時回來。”
皇後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周文帝再度開口道:“紙筆伺候。”
六皇子的生母趙妃聞言總算不哭了,可昭和公主的生母齊嫔聽了,卻是哭得更厲害了。
“陛下,昭和不能去送诏書啊!她會死的!”
趙妃急了,“齊嫔,昭和公主去送诏書不一定會死,但若不去,我兒必死無疑!”
這種關頭,齊嫔也怪不得禮儀尊卑,一把推開趙妃,“為什麼一定要我女兒去?你的女兒呢?六皇子還是柔嘉公主的親弟弟,她才應該去!”
被點名的柔嘉一臉驚吓,着急忙慌地撲向帝王榻側,撲進趙妃懷中,“父皇,母妃,我不要去!他們殺了好多人,高台下血水足足漫過腳踝,女兒害怕,女兒不要去!而且他們點名是要昭和去,換做女兒去,他們肯定會不高興,殺了女兒的!”
一個犄角旮旯的嫔妃眼瞅着亂局,怨毒地看了一眼皇後,哭哭啼啼開口道:“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陛下的兒女,您也不好厚此薄彼,實在不行……實在不行……就請皇後娘娘去吧,皇後母儀天下,是一衆皇子和公主的母親,皇後娘娘若去,應該會比昭和公主或是柔嘉公主去要好……”
皇後厲眸頓時掃向說話的嫔妃。
柔嘉公主聽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道:“對對對,求母後救救我們。”
齊嫔亦道:“求皇後救救陛下的兒女們吧!”
這句話無疑是在皇後的心上狠狠紮了一刀,讓皇後臉色一白。
趙妃憂心兒子,急聲反對道:“不可!陛下,昭和公主去才最穩妥!若是換做旁人,他們直接殺了六皇子,您讓臣妾怎麼活啊?”
“該昭和公主去!”
“該皇後娘娘去!”
“那為什麼柔嘉公主不可?”
“該……”
一衆妃嫔吵得不可開交。
周文帝在榻上氣得面色通紅,張了張嘴,許是被氣極,出口的話異常微弱,“你們……”
“閉嘴!”
啪的一聲,是瓷器被摔裂在地的聲音。
那聲“閉嘴”明明是女聲,卻摻着冰冷的殺意和一股讓人說不出的威懾。
衆人尋聲看屏風外的軟榻,隻見一襲青綠羅裙、身懷六甲的女子緩緩起身,走入屏風,站定後沉沉地看着榻上的帝王,冷然開口:“我可以代昭和公主去獻傳位诏書,李豐澤之所以想讓昭和公主去,不過是看在昭和公主年幼無害,若是換了旁人,他擔心陛下借獻诏書之機,行刺殺之實……”
阿願撫摸上小腹,“而我這樣子,亦可以降低李豐澤的戒心,甚至還可以幫皇後娘娘保住太子殿下的傳位诏書。”
話音落,以皇後為首的衆宮妃看向阿願的眼神皆閃過異色,尤其是皇後。
“但我有條件,我想向陛下讨一樣東西。”
阿願話止于此,周文帝也明白了阿願的意思,揮手示意老太監,讓皇後和一衆宮妃公主們退下。
片刻後,屋内隻剩下周文帝和阿願兩人。
阿願的話确實打動了周文帝,能保住皇後、皇子和公主,即便周文帝隐隐猜到阿願要做什麼,但周文帝還是選擇了私心……
“你想要什麼?”
周文帝問出口道。
阿願琉璃眸幽深如淵,像一灣怎麼也清澈不起來的泉水,“我要一個真相。我夫君之死,與你的兒子有沒有關系?”
她從不相信自己的夫君會死于敵軍之手,至今都不相信……
周文帝聞言一僵。
他也曾經問過太子類似的問題,甚至派人去邊境調查過,近來已經有消息傳回。
良久後,周文帝閉了閉眼,才啞聲開口:“有。”
“是帝堯嗎?”
“不是。”
周文帝急切開口,生怕阿願誤會。
帝王的兒子就那麼幾個,不是帝堯,自然是另一個。
阿願釋然地笑了笑,又好像終于抓住了什麼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我知道了。”
她轉身朝禦書房外走去,路過老太監身邊時,淡淡道:“勞煩公公給我準備一份空白的聖旨。”
老太監似是也明白了什麼,驚訝地看了阿願一眼,繼而又看向病榻上的帝王,在周文帝默認的眼神下,心中不忍地道了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