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子的神色更加疏離冷漠,負手看着床榻上的母後。
“母後到底想做什麼?”帝堯涼薄開口。
皇後一臉怒容,“我想做什麼?你宮裡的那個女人差點殺了母後!你又在做什麼?要護着殺害你母親的兇手嗎?”
“母後莫把旁人都當成傻子,阿願為何要殺您,您心知肚明。”
帝堯淡漠的态度令皇後心寒不已,她捶胸憤然道:“我是你母後!”
“兒臣知道,”帝堯冷眸流轉,看着床榻上臉色慘白、眼神猙獰的人,平淡道:“兒臣知道母後平時瞧着再喜歡阿願,可若拿來跟兒臣比,您肯定是更在乎兒臣的,您覺得阿願已嫁之身,又懷着他人的孩子,若是留在兒臣身邊,定然是兒臣的污點,可是母後……您眼中的污點,是兒臣費盡心思才求得的。”
“她有虎狼之心!”
皇後忽地聲嘶力竭地喊道:“那丫頭的心是石頭做的,就算你費盡心思求得又有什麼用?你捂不熱的,她心中隻有顧償,甚至有一天可能把刀口對向你!這世上所有女子都可能會害你,唯獨母後不會!為什麼你就看不明白呢?”
帝堯輕笑了一聲,“她不該把刀口對向兒臣嗎?”
皇後一噎,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兒子,隻聽這人緩緩道:“母後其實最讨厭父皇身邊的莺莺燕燕,但母後還是學着端莊大度,因為您舍不得離開父皇,即便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人……這後宮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夭折的皇子公主和早逝的妃嫔,不是嗎?母後……”
“太傅常說,兒臣繼承了帝後的天賦,文武皆絕倫。但兒臣又何嘗不是繼承了帝王與國後的缺點……兒臣生來就不是良善之人,帝王之道也并非善途。兒臣喜歡阿願,哪怕是搶,哪怕是飲鸩止渴,也喜歡。”
“兒臣好不容易求得如今的結果,誰都不能阻攔兒臣。”
皇後震驚得唇瓣輕顫道:“你瘋了嗎?”
“也許吧,母後知道嗎?阿願這次重病醒來,願意和兒臣說話了,雖然她隻是問兒臣來日成皇,會不會殺了狼子野心的三弟,但她終于願意和兒臣說話了……”
皇後聞言,看着面上平淡、眸藏瘋癫的兒子,心如墜進了冰窟。
……
東宮。
一襲柔弱白衣、面容陰郁的溫珠能無視崇明殿一幹護衛踏入内殿時,阿願就知道了這人來意不善。
榻邊,澄娘看着溫珠未經通報就帶着宮女走了進來,頓時皺眉,她下意識護在阿願身前,剛想高聲叫人,卻聽榻上的阿願虛弱開口:“無事,去給溫側妃搬個凳子吧。”
“阿願?”
澄娘不解地喚道,最終在阿願的眼神示意下去給溫珠搬了凳子放在榻邊。
溫珠幽幽地看着榻上人,旁人病中、孕中都不會有什麼好看的樣子,可這人面無血色地靠坐在床頭,眉眼微擡,平淡無波地看着她,就好似一副輕描淡寫卻能驚起一池心神的畫卷。
讓人妒恨!
“你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美人胚子,”溫珠邊落座,邊一眨不眨地盯着阿願看,“那時我是華京第一美人,世上多少男子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可我瞧見了你就會害怕,害怕你長大,害怕當時的太子殿下不喜歡小豆丁般的你,但等你長大後呢?世間男子無有不好顔色的,偏偏長大後的你不僅有世間最好的顔色,還有骨子裡的神韻……像一把刀劍般的美人神韻。”
阿願淡淡瞧着溫珠,“側妃娘娘想必不是來找我談心的。”
溫珠笑了,“是。聽說你箭指皇後,我高興了好幾日,那個女人啊,被陛下寵上了天,我入宮這麼多年還從未見她吃過虧,還是這麼大的虧。我特意來謝謝你。”
嘴上說着謝謝,眼中卻全是惡意。
“知道你被囚在東宮,消息閉塞,作為報答,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
溫珠笑得那樣陰毒惡劣,讓那張原本嬌弱的美人面都扭曲了,“顧償的衣冠冢回京了,因為屍骨無存,隻從邊境送回了他的衣冠冢,在顧宅辦了喪事,該是太子殿下怕你因為悲痛動了胎氣,所以下令東宮上下誰都不可對你透露此事。好巧不巧,昨日是顧償的頭七,顧宅莫名其妙燒起大火,顧家就剩下你那個殘廢弟弟和一個小丫頭,房門還被人從外鎖了起來……”
“阿願,有人告訴過你這件事情嗎?”
“聽說兩人被燒得體無完膚,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原來這世上不止我一人見不得你好,真是值得慶祝!”
澄娘驚聞噩耗也是心急如焚,可看着床榻上的阿願眼神潰散起來,吓得急忙搖晃她,想讓她清醒過來,“阿願!阿願!”
阿願隻覺耳畔嗡嗡作響,視線中是澄娘焦急的臉龐,意識卻好似已經飛離體外。
她在心中不停地問自己——
是這樣嗎?
是這樣嗎?
她的夫君屍骨還朝,她卻不知道。
她的阿弟替她籌備夫君的葬禮,她卻不知道。
顧宅失火,文禦和年年身陷火場,她卻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這世間最崩潰的事情不會分開到來,老天爺會在你千瘡百孔的時候,讓所有你承受得住、承受不住的事情一同而至……
你死了,便是人敗天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