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是功在千秋之事,卻罪在當代,因此皇後遭盡罵名。
有官員洩露了皇後将要出宮的消息,在皇後出宮路上截殺,那是衛子思第一次見到妖名滿天下的大周皇後。
衛子思在四散的百姓擠得連腳都站不穩,看着數不清刺客持劍攻向轎攆,而盛阙如一道堅不可摧的盾牌護在馬車前。
但那群刺客就如同瘋了一樣,從四面八方不要命地殺向馬車。
唯一一個僥幸突破盛阙防線是一名柔弱婦人,刺客逼近時她離馬車太近,走不得,隻能驚恐哭着往馬車靠近,然後在驟然冷下臉從袖中掏出匕首刺向馬車裡。
那一刹,旁觀的衛子思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自幼習武,看得出來這名“柔弱婦人”速度和出手都快得驚人,竟是這一批刺客裡難得的好手。
出乎意料的是,下一刻從馬車中被踹飛出來的也是這名“柔弱婦人”。
一襲青衣手持彎刀的絕美女子從馬車中緩步走出,鮮血濺在她左半張臉上,星星點點的,卻依舊掩不住那副皮囊的驚豔絕世。
——冷若琉璃,骨似寒霜。
佛家總說,凡所有相皆虛妄。
但也要看是怎樣的相。
在那張臉面前,衛子思一個女子都說不出“虛妄”兩字。
她以為顧償放在心頭的女子會是柔弱的、嬌美的、可憐的,直到見了,才知道不是。
皇後身體很弱,大約是有心疾的緣故,是那種肉眼可見的弱可不支,可是她提着彎刀站在馬車上俯視衆生時……
衆生都會俯首。
那副平靜的皮囊下有一股瘋癫。
她好像很疲憊,就像一個人逆着人流走在世間、踏在刀山火海上,可前方站着一束光、一個人,所以她就算遍體鱗傷、形神俱碎也要走到他面前。
……
禦書房。
一衆大臣議完事後紛紛退下,唯有韓疏闊。
這位如今朝中地位僅次于明相和上官丞相的一品大員,滿臉心虛地站在原地不動,開口道:“陛下,豐隆山脈暴雪月餘,所以才拖慢了長城的工期,您可知?”
主位上的帝堯國君之相盡顯,但是坐在那裡就猶如大周最不可撼動的高山,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韓疏闊,“知。”
“不知能否請陛下代微臣向皇後娘娘求求情,工期拖慢實非臣本意,望娘娘再寬限些時日。”
帝堯眼角一抽,那張冷峻的帝王臉難得有了點人氣,白了他一眼道:“你是覺得朕去和阿願說就不會被罵嗎?”
韓疏闊:“……”
韓疏闊:“娘娘大部分時間是不願意理您的。”
帝堯冷冷掃了韓疏闊一眼,後者閉了嘴。
“可朕不想這頂成事不足的帽子扣在朕頭上,你去和太子說。”
韓疏闊嘴角一抽,略有震驚地看向帝王。
“沒辦法就拿孩子頂上去,陛下這些年臉皮也是越發厚了。”
一道笑呵呵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韓疏闊一回頭,正在心裡想是誰這麼大膽敢調侃帝王,就看見一襲灰袍、滿身寫着不着調的國師大步走了進來。
“拜見國師大人。”
韓疏闊當即行了個禮,小步後退,有眼力見地離開了禦書房。
登臨遠進了禦書房也不閑着,順勢坐下,揮退了正準備給他倒茶的福祿,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吃起來糕點,端詳起八風不動的帝堯,“瞧着陛下的臉色,是有舊傷?”
帝堯揮了揮手,示意伺候的宮人都下去,“老毛病了,國師有八年未回大周了,有何事?”
登臨遠眨了眨眼,“貧道回來就一定是要有事嗎?”
帝堯淡淡睨了他一眼。
登臨遠一噎,“回來看看陛下是不是還在強求。”
帝堯垂眸,苦笑道:“若是不強求,朕連看她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你把人家生生困在這皇宮裡八年。”
“國師到底想說什麼?”
“陛下,若是緣分斷了,你願意放小阿願離開嗎?”
龍椅上的人周身氣場陰沉起來,“他是朕的妻子,緣分是一生一世的,不會斷。”
“陛下沒明白我的意思,原本陛下與皇後的緣分是一生一世的,可十年将至,小阿願的心疾可撐不過這一世。”
帝堯聞言哪裡還能不明白,拳頭漸漸握緊,“朕已經在遍尋名醫。”
登臨遠搖了搖頭,“聽聞陛下想命鐘羽王領兵,西征楚國?”
楚國之頑強,大周兩次出兵,一次帝王禦駕親征,一次九大将領帶兵征讨,皆是大敗而歸,所以帝堯這次動了再次啟用顧償的念頭,今時的中原也僅剩楚國未納入大周版圖。
“顧償不能再造殺孽了,他與小阿願命數交融,殺孽共擔,顧償運勢猶盛,可以安然,但小阿願……如果天要她死呢?貧道此次回來,隻想提醒陛下一句,天已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