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黃昏時分,這場婚宴便散了場,烏春和沈綏同乘一輛馬車回宮,依舊一路無話。
中途烏春有些疲乏,昏睡了過去,在黑沉的睡夢中,不知過了多久,再醒來的時候,竟然一個人在車裡。
身旁的人早已沒了蹤迹。
她直起身,才發現喉下有些勒,原來是自己的披風系帶打了個複雜的結,打結的時候不曉得力道,收得緊了些,可這結的系法……
不是她自己系的。
烏春掀開簾下去,外面已經是夜星如綴,寒風中逢春殿的一點燈顯得像是海上的孤舟。
宣陽殿依舊漆黑一片。
烏春歎了口氣,心下也不知是唏噓還是旁的情緒。
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夜深了,烏春剛走入逢春殿不久,沈珩就來了。
沈珩懷中抱着一瓶紅梅,遞給玉梨,對烏春笑道:“今日有人送我此物,我覺得此物襯你,就送與你罷。”
“多謝澤安王。隻是夜已深了,澤安王可是有什麼事?”
因為冬夜的風砭骨,烏春吹不得,隻好把澤安王請入逢春殿中說話,孤男寡女,又是哥哥和弟妹的關系,在夜裡共處一室實在有些不合規矩。
烏春倒不怕,隻是覺得奇怪,澤安王平日還會避着嫌,今夜這是怎麼了。
沈珩凝視着她道:“我聽說,你在逢春殿過得并不好,對三弟也很嫌惡,甚至……”他斟酌了下用詞,“甚至想着為他納後宅來分散他對你的愛意,你有沒有想過,除了離開大梁回到南疆之外,”沈珩垂下眼,“其實還可以尋求别的倚仗。”
他知道這些,烏春也不算意外,也不怕他說出去,隻搖頭道:“看來澤安王都知道了,我的确想讓沈綏納妾,這樣他就不會來煩我,不會來找我,我也能落得個清淨自在。我不喜歡大梁的皇宮,自然是要逃到皇宮之外的地方的,南疆于我,是最好的選擇。”
“我既身為南疆公主,在大梁除卻皇子妃的身份,便什麼也不是了;但若在南疆,我有地位聲名,還有愛護我的哥哥和臣民。”
沈珩道:“你說的這些有道理,卻沒有考慮,若是你在大梁另擇權貴之家呢?”
烏春心裡一驚,聽沈珩的意思,莫不是他想要她嫁給他,然後……他争奪皇位?
不可,萬萬不可。
她并不覺得在争奪帝位一事上,沈珩對上沈綏,能有多少勝算,并非沈珩不會謀劃收兵,隻是沈綏那人,實在太過可怕。
“澤安王有心,但恕我眼界狹窄,隻想着逃離大梁。”
沈珩眼裡似乎溢滿了惋惜,“你可知,你本來就該是我的王妃?”
烏春往後退了一步,“澤安王慎言。”
“你若是做我的王妃,便不必承受如今的所有,話已至此,我便不再瞞着了,我對你,并非尋常兄長對于弟妹。”沈珩自嘲似的笑了笑,“說來慚愧,我有仁德寬厚的聲名,卻心思如此龌龊。”
烏春瞧見他眼裡隐隐布着血絲,也有些怕了,“天晚了,澤安王今日喝了酒,我就隻當你說的是胡話,隻當什麼也沒有聽到,還請離去吧。”
“若是你有所求,還可以來找我。”
沈珩伫立了良久,看了烏春良久,看得她都發怵,終于打算走了。
剛一走,今夜都本不應出現在毓甯宮的人,來到了逢春殿。
烏春登時慌了神,自知他不可能去而複返,也不知他在外面是不是将方才沈珩進殿都看了全,隻好跪下行禮,“給殿下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