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纾言也不在乎自己自己在莊嚴的佛堂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顯得多麼驚世駭俗。更加不在乎喬昭聽到此話對他會有何種印象。
徐纾言從來不拘束自己以最狠辣的一面示人,甚至有時候還很惡劣的想要看到别人驚慌失措的神情。
像是受到驚吓的小老鼠,格外讓人心情愉悅。
他本就是一個不在意别人想法的人。
喬昭聽道此話楞了一下,望着徐纾言頗為張揚的笑容,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兩個人氣氛凝滞在那裡。
良久,喬昭轉身,走向樹下題字的地方。
“人活在世,有個寄托總是好的。無所謂真假”
她說話總是這樣,漫不經心的。
徐纾言對她說的話不置可否,他向來是高高在上,不好接近的。
喬昭站在題字的攤位面前,望向徐纾言一本正經道:
“已經買了,丢了豈不可惜。”
喬昭将兩個紅綢都放在攤位上。拿起筆,蘸了蘸墨水,在一張紅綢上寫道:“平安喜樂,無病無災。”
很普通的願望,好像隻是因為不知道許什麼心願而随便寫上去的。願望雖然沒什麼特别,卻被寄予了最深厚的祝福,世人所求不外乎就這幾個字。
龍飛鳳舞的字躍然紙上,喬昭的字和她人一樣,全然不受拘束,隻按自己心意,像是那高飛的雄鷹,自由自在。
随後,喬昭将這張紅綢塞到了徐纾言手裡。
徐纾言看着手裡的紅綢,難得有一絲怔愣。他疑惑的望向喬昭,似乎不清楚她為何意。
喬昭雙手一攤,頗有些無奈道:“買了兩張,扔了多可惜。便替掌印向佛祖讨個心願。”
然後,喬昭垂首,又在自己的紅綢上提筆寫字。
“今朝書奏入,明日凱歌歸。”
兩張紅綢都寫好以後,喬昭便走到那顆榕樹下面。望着上方,尋找絕佳位置。
徐纾言緩緩跟在她的身邊,喬昭一邊看着樹冠,一邊問道:
“需要我幫你挂嗎?”
徐纾言摩挲着手裡的紅綢,拒絕道:
“不用。”拒絕得十分幹脆利落
喬昭也不勉強,圍着樹看了看哪裡的紅綢挂的少。
終于她看到了一個高枝上面沒挂着紅綢,喬昭在地面借力一點,身姿輕盈,騰空躍起,将紅綢向上抛去,那紅綢飄飄揚揚的落在那樹枝上。
見紅綢挂上去了,喬昭拍拍雙手,大功告成。轉頭就看見徐纾言好整以暇站在自己身邊。
“掌印已經挂好了嗎?”
徐纾言目光微微一閃,答道:
“嗯。”
今日他們二人已經在寺廟裡逛了一下午。
眼看快到了需要回營的時間,兩人便準備離開此處。
古寺裡的一切漸漸在他們身後消失,無論是巨大榕樹還是肅穆的佛像。
走出寺廟大門以後,徐纾言有意往僻靜的地方走去,喬昭跟了上去。
“聽說喬都尉在戰場上足智多謀,屢立戰功,想必日後回了朝廷,定是加官進爵,平步青雲。”
徐纾言轉頭看向喬昭,笑意不達眼底,說出來的話也是涼涼的。
“監軍謬贊,為北齊沖鋒陷陣,喬昭義不容辭,名利隻是身外事,未曾想過那些。”
喬昭說話滴水不漏,她畢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莽夫。昌敬侯府出來的人,又怎會聽不出來徐纾言話裡有話。
“那喬都尉日後回了中京有何打算?或者中意那個位置,咱家必定在聖上面前為都尉提點兩句。”
徐纾言臉上依然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哪怕是姣好的面容都在陰郁氣質的襯托下,顯得可怖。
他的話已經很明了,徐纾言很直白,甚至不願意遮掩一下自己的想法,喬昭再聽不懂就是個傻子。
徐纾言想拉攏她,或者說拉攏她背後的勢力。
喬愈年在朝堂上從來是中立的,從不拉幫結派,結黨營私。私下與朝中官員來往并不密切。但是喬愈年在武官中頗有聲望,他是一個忠君愛國,剛正不阿的純臣,自身實力十分強勁。所以許多人私下都在拉攏他。
但是拉攏到喬昭這裡,倒是第一次。喬昭五年前還是年紀小,上面有哥哥頂着,所以她從不參與這些朝堂上的事情,且喬愈年和甯安郡主也無意讓她參和這些事情,所以喬昭生活十分單純。
一朝事變,喬昭來到肅州。這五年都是刀光劍影的活過來,睜眼閉眼就是打仗,自然無心想這些事情。
徐纾言一來,就把主意打到了喬昭身上。
喬昭望向徐纾言,眉眼一彎,開始裝聽不懂:“論功行賞,聖上自由決斷,喬昭怎敢僭越。現下最要緊的還是早日擊敗西戎,讓百姓安居樂業。”
她拒絕的很委婉,擺明不想參和進來。
徐纾言聽她裝傻充愣的話,莫名發笑,又一瞬間沉了臉,山雨欲來的樣子。
“喬都尉倒是挺會說場面話的,大道理一堆又一堆,就是有些不識好歹。”
徐霁徐淮已經準備好馬車等候在一旁。
話不投機半句多,徐纾言在朝中誰不是殷勤巴結他,到了喬昭這裡就是推三阻四的。
不過她确實有這個實力,或者說她的背景讓她有這個實力,拒絕徐纾言。
徐纾言登上馬車,掀起車簾,涼薄的看了一眼喬昭。
輕聲道:“那我們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