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珮文遠遠望着愈發心疼,隻恨自己不能一個掰成兩瓣用。
地震時謝持先天性心髒病急性發作,被連夜送往京城最好的醫院實施手術。而眼前的小女孩為了救他顱腦受重傷,還意外失去了爸爸。
——那時的記憶實在過于沉重,黎念除了時常做噩夢會夢到,從不願在清醒的時候主動想起。
她把黎志明的離開歸咎于自己和他大吵的那一架,并因此受折磨多年,直到現在仍無法自我和解。
黎念沒再順着周珮文的意思說下去,眉眼垂下去滿是落寞:“媽,對不起。”
“怎麼了?”
這個道歉實在有些突然,讓人不明所以。
“其實我中途離場是因為在和謝持賭氣,沒想到我一個人任性的結果就是捅出這麼大的簍子,”黎念聲音顫抖着,“要是我們當時在場,把二叔攔住,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了……”
周珮文盯着她說話時,一直緊蹙着眉頭,直到她話音落下才長長歎息了一聲,神色重歸平淡。
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人怪罪過她。
周珮文拍了拍黎念的手背,語重心長:“傻孩子,這和你又有什麼關系,别總把壞事想成是自己造成的。”
“可我還是會感到抱歉,沒能幫上你們的忙,”黎念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馬上就是定期複訓了,這段時間也不常在家裡。”
周珮文态度堅決地搖頭:“這裡有爸媽在,你盡管放手去做自己喜歡的。媽不需要你能給‘赫爾墨斯’帶來什麼,隻想看着你和小持兩個人好好的,那便足夠了。
“這也是我唯一的請求,他真的很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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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傷者終于脫離生命危險,恢複意識,躺在病床上被推出來。
面對辦案民警的詢問,他一口咬定謝思邑是有預謀的故意傷害。
早在赫爾墨斯影業成立初期,他們就因為投資項目意見不合而發生過多次争執。謝思邑積怨已久,才在酒席上實施了報複。
而謝思邑在訊問中堅稱自己是被對方故意挑釁,才一時沖動傷人。
雙方各執一詞,警方難以下定判斷。查看酒店監控錄像又發現,的确是謝思邑首先動的手。
最後,謝思邑被連夜押往看守所,繼續接受公安機關調查。郝芝宜在鐵門外哭哭啼啼賴着不肯走,被警衛勸退了好幾次,氣急敗壞之下揪住律師的衣領問為什麼不能先把人放出來。
就這樣一直折騰到了天蒙蒙亮,大家都疲乏到無以複加,才腳步虛浮地漸漸散去。
到停車場,黎念要去後面拿行李,被謝持攔住。
“你還是要去基地住嗎?”
“打開。”黎念不動聲色拂開他,指着後備箱,冷聲道。
謝持近乎哀求:“能不能先上車再說?”
旁邊還停着周珮文和其他人的車。
他們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分家,不知道會被親戚朋友們怎樣看待。
黎念拗不過他。
隻是又坐回了後排,像起初那樣刻意保持着距離感。
兩人從後視鏡裡對望。
“念念……”謝持的嘴唇微微翕動。
黎念直接打斷他:“這段時間裡我們還是有必要給彼此留點空間,好好冷靜一下。”
謝持眼底閃過一絲悲怆,嘴角扯着苦澀的弧度:“我很冷靜,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想要,應該說是奢求的,從來都隻是她的垂憐。
“可你連伴侶之間最基本的坦誠都沒有做到。”黎念不依不饒道。
“我說過我都能解釋,可你偏就不聽,”謝持的聲音裡平添許多愠惱,“你給過我機會嗎?”
他鮮少用過激的語氣和她講話。
意識到自己情緒在劇烈波動,他懊惱地抿着嘴唇,手指緊攥着方向盤,發動了汽車。
黎念無語凝噎,心灰意冷地阖上眼,斜靠在角落裡。頭埋進寬大的衛衣衣領裡,抽繩将兜帽收緊,遮住晦暗不明的神情。
“對不起。”
過了很久,黎念才嗫嚅道。
謝持的回應更是遠在光年之外。
直到汽車駛抵基地宿舍樓前,他沉默着幫忙把行李全部提下來,目送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自動玻璃門關閉的瞬間。
“我會等你。複訓一定要順順利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