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黎念用眼色遞過去飛刀,嚴正抗議道,“我現在就要吃,不要西式的,就想吃點熱乎的面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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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念不喜歡餐廳老氣橫秋的裝修風格,覺得憋得心裡發悶,便把一整桌中式餐點搬到了客廳外面的露台上。這樣可以用着早餐,閑适地靠在貴妃椅上,坐擁整座城市初醒的繁華。
美中不足的是,面條有些清湯寡水,不太合蓉城人的口味。但這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内。
謝持已經在下樓鍛煉的時候提前吃過東西墊肚。他坐得四平八穩,一本正經讀着當日的晨報,面前隻擺了杯咖啡。
黎念懶得學他裝模作樣,而是大剌剌地歪斜在躺椅裡,抱着平闆電腦刷娛樂新聞刷得樂此不疲。看完了文娛熱搜,又轉戰到同城熱搜上。
排在羊城榜單頭條的新聞,标題取得很是抓人眼球:#現實版追妻火葬場#。
黎念看到這裡差點被剛喝進去的湯給嗆到。
@羊城情報站:【羊城珠江畔上演神秘無人機表演大片,霸總豪擲萬金隻為對女友說一句“I'm sorry”[哇][哇]網友:是誰羨慕了我不說。#現實版追妻火葬場#】
一篇平平無奇的報道,至少對于她來說沒有任何新意,反倒是詞條下面的路人讨論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就沒有人好奇事主是誰嗎?】
【樓主别神神秘秘的,願聞其詳。】
【男方是赫爾墨斯的太子爺,連這些無人機都是他自己的。我朋友就在那家無人機公司裡面上班,她親口告訴我的。】
還有人放出謝持的照片。
他平時鮮少在公開場合露面,最近一次是在赫爾墨斯影業為喬清露舉辦的接風晚宴上。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在場賓客用手機随手一拍,但還是能夠大緻看見他的下颌輪廓在鎂光燈的照射下愈顯鋒利。眉頭緊皺,神情略微不耐煩。
【長得帥還深情,是我就答應他了[饞嘴][饞嘴]】
【樓上趕緊睡覺吧,夢裡什麼都有】
【可惜沒有出道,這顔值放貴圈裡不得秒了那些“資本家”的醜孩子】
【他自己不也是“資本家”的孩子嗎[笑cry][笑cry]】
【人家至少不醜,要知道男明星長得醜就是原罪。赫爾墨斯現在都伸手進影視業了,少爺随便收拾收拾就出道不是遲早的事嘛[doge]】
眼尖的人發現了關鍵信息。
【話說他旁邊的女生是不是喬清露?】
【救命!還真是。】
【他倆之間不會有點什麼吧?】
一個月前,喬清露宣布加入赫爾墨斯影業,重新回到公衆視野。公司也給足了她面子,不僅買了高位熱搜造勢,據說還要把許多IP自帶熱度的好劇本拿給她拍。
赫爾墨斯少東家和“天才”女導演同框出現。喬清露甚至還挽着男方的手臂對着鏡頭粲然一笑,狀極親密,這無疑引發了圍觀群衆的浮想聯翩。
隻怕又是一場強強合作的家族聯姻。
【大少爺千裡追妻,喬導好幸福哦~】
不堪的回憶迅速席卷了黎念的理智。
京城深秋夜晚,在寒風習習的露天平台上,喬清露的臉和青面獠牙的惡鬼重合到一起。
她隻覺得手機屏幕上的那些文字十分刺眼,不想再繼續看下去,心煩意亂地把平闆扔到旁邊的沙發裡。
“怎麼了?”謝持轉過頭來問道。
黎念回望過去,一字一頓:“喬清露這段時間有什麼動向嗎?她沒有來找你的麻煩吧?”
“怎麼突然提到那個人?”謝持臉色一變,神情和網上照片裡的嫌惡别無二緻,“二叔被帶走之後,我就再也沒見到過她。聽媽說,她好像進了影視子公司做管理層,這是我知道的為數不多的消息了。”
黎念當即想到了一個詞。引狼入室。
她不由得驚歎:“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做,怎麼能讓她去管公司?”
沒想到喬清露這麼快就展開攻勢。
她到底要做什麼?黎念完全摸不着頭腦。
“應是早就和董事會疏通好了關系吧,整個謝家都很信任她,”謝持聳聳肩,視線落回報紙上的廣告頁面,“不過我也不想管‘赫爾墨斯’的事情,随他們去吧。”
黎念聽到他竟能說出這樣不負責任的涼薄話,情緒登時變得有些激動,站起身來:“公司的事就是你的家事,你即使再怎麼抽離,也不可能完全不管吧。”
謝持耐着性子把報紙疊好順手放在旁邊,眼裡沒什麼溫度:“我一向很公私分明,不會參與到經營管理事務中。況且是你先提起的喬清露,我以為一筆帶過會讓我們都感覺輕松些。”
黎念喉頭一哽,像是被堵了團棉花,聲音都變得嘶啞:“謝持,我從來都沒想到你會是這麼自私的人,享受到了家裡帶來的一切便利,現在卻要把他們抛諸腦後……”
“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堪嗎?所以總喜歡叫我‘少爺’開涮,”謝持看她的眼神裡閃過幾不可察的悲怆,語氣仍然很平淡,“在國外的時候家裡就對我斷供了,你現在看到的都是我靠自己掙來的。
“雖然我的确逃避了所謂‘繼承人’的責任,但從情感上講,作為兒子、晚輩,我扪心自問沒有虧欠他們任何人。
“我現在隻覺得這些年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念念……”
他仰望着她,伸手牽住她浴袍的衣角,眼眶微微泛紅,顯得那般脆弱不堪。
黎念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誤會謝持,重新坐回位置上,低低道:“對不起……我就是想到二叔現在處境艱難,才會特别難過。他那件事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個結果,很明顯有勢力更大的人從中作梗。”
“……”
謝持快要散亂的思緒終于凝到一塊兒,黑眸微微顫動。手指緊抓着膝蓋上的西褲布料,骨節因為用力而變得慘白。
“實話實說吧,喬清露來者不善。那天她在晚宴開始前就恫吓過我,”黎念繼續說道,“說是要來毀掉你。
“我怕她會對‘赫爾墨斯’出手。如果出了什麼差錯,讓你的骨肉至親蒙難,牽一發而動全身,最後歸根結底傷害的可是你啊。”
“我……明白了,”謝持眼眸低垂,注視着褲上的褶皺自行慢慢恢複平整,沉默數秒,又重新看向她,強顔歡笑道,“還好有你告訴我這些。”
黎念沒多說什麼,心事重重地端着炖盅,抿了一口還燙着的芡實蓮子湯。她沒來由地覺得嘴裡好苦。
天空淅淅瀝瀝飄起了小雨,不遠處的玻璃護欄上凝結了許多豆粒大的水珠,争先恐後地向下滑落。黎念怔怔地盯着它們比賽的畫面發呆,感覺時間也變得緩慢。
她不知道同他講什麼好。在無謂的争辯之後。
“對了,念念,下個月的生日你想好怎麼過了嗎?”謝持突然發問,一掃沉默的陰翳。
黎念思緒被打斷,看向他驚詫道:“這麼快就要到十二月啦?我總覺得時間還停留在夏天呢。”
羊城漫長的夏日就要結束,京城早已降下初雪。四季輪換,她卻好像永遠被困在了八月那個燥熱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