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來在想這個，楓曉擺手道：“不用了，隻是一瓶飲料，就當我請你好了。”

陳漾兩手插兜，說：“那也好，下次我請你。”

他似乎一點都不能受人恩惠，明明外表清隽眉目如畫，但就是過于淡漠疏離，放在人群中令人可望而不可及。那些喜歡他的女生都是被他外表所吸引的麼？楓曉突然在想，如果一個人一直都這般冷漠，再熱烈的喜歡估計都會被一盆冷水潑滅吧。

公交車按時到來，穩穩當當地停在兩人身前。

這一路這個時間點坐公交的人并不多，司機都快認識他們了，這一次竟然主動跟他們搭起了話。

“又是你們兩個，這次兩個人靠得倒是近一點了。”他慈祥地笑道，“我觀察大半個月了，先前都是一個站最左邊一個站最右邊，今天彼此好像熟了些，終于肯靠近一點了。”

楓曉坐在窗邊的位置上，沖後視鏡讪讪一笑。

公交車開始發車了，車上的乘客就他們兩個人，司機心情不錯，繼續跟兩人說話。

“你們學校往這邊走的人不少，不過隻有你們兩個天天晚上都坐公交車。”

空中沉默了三秒，她回頭一看，陳漾正戴着耳機閉目養神了，根本沒有搭話的意思。

楓曉呵呵一笑：“叔叔您記性真好。”

“我送完這一趟就下班了，每次到行知中學站上車的總共就你們兩個人，想不記住也難啊。”

“呵呵呵。”

笑得好蠢。

楓曉在心裡想。

要麼就别說話了，為什麼要笑得這麼規矩整齊，正正闆闆的“呵呵呵”三個字，感覺自己好像傻蛋。

就當她為此而沉沉地埋下了腦袋時，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冷笑。

她幽怨地回頭。

發現陳漾已經睜開了眼。

戴着耳機，書包放在膝蓋上，眼裡的餘笑還未散去，正安安靜靜地望着窗外。

多好一男子，可惜就是長了張嘴。

誰知道此人就在兩秒鐘之前還無情地嘲笑着她呢。

楓曉捏緊了拳頭，強忍着想上去狠狠揍他一頓的想法。

司機一瞧後視鏡裡的兩人，笑聲爽朗，“怎麼不買輛自行車，天天騎車上下學多方便，早上還可以睡個懶覺，不用等公交。”

楓曉說：“我還不會騎自行車。”

“這麼大了還不會騎自行車啊？”司機意外道：“那跟你一起等車的朋友也不會？”

楓曉支支吾吾半天，她其實想說陳漾才不是她朋友，他們兩個就是一起等車的普通校友而已。

沒想到陳漾這個時候倒是開尊口了。

“既然有公交，為什麼不坐。”

司機：“小夥子說得也有道理，公交車安全又便宜，自己騎車還得注意着點是不是。”

他又對着後視鏡裡的楓曉說道：“不過自行車還是要學會，很多時候自己騎個車還是方便很多，想去哪就去哪，沒事騎車環湖走一圈，你們初高中生壓力大，騎車還能放松放松對不對？”

楓曉禮貌笑道：“對，您說得沒錯。”

“當然坐公交也不錯，反正有後面那個小夥子陪着你，我看你們還是同一站下車，有他在身邊也不怕遇到壞人對不對。”

“是......是這樣吧。”

不可能的，他們兩個真的不熟。

楓曉盡可能地保持着微笑，實際上車内的氣氛尴尬到她腳趾頭都要扣累了。

她整個人蜷起來躲在座椅後方，殷切地期盼司機能自動忽略她。

腦袋靠在前面的靠背上，目光由遠及近，從窗外的風景轉移到車窗的玻璃上。

車窗上倒映出她那張堆滿苦笑和尴尬的臉蛋，車外燈火五顔六色，皆從她那張小而精緻的臉上勻速移動而過。

她目光微動，看到了玻璃上倒映着的陳漾的面孔。

額前頭發清爽蓬松，底下的鼻梁很高，膚色白皙，下颚線就跟用筆畫出來的那樣。

眼底沒了平時的冷漠木然，楓曉第一次看見他放松下來柔和的樣子。

嘁，明明有溫柔的一面卻非得表現出一副自大孤傲的樣子，真不知道青春時期的男生腦子裡怎麼想的，難道隻是為了耍帥嗎？

可是他那樣一點都不帥，反倒叫人很讨厭。

要是一直像現在這樣，那他這個人似乎也沒那麼差。

第二天早課的時候周茂思抱着英語書抱怨道：“早自習實在太苦了，人都沒睡醒為什麼要上早自習，這個時候背書也背不進啊。”

江柳點頭附議：“我也是，腦子根本動不了，好困，太困了。”

周茂思盯着眼底的兩片淤青道：“我好想睡覺啊，要不我睡會，康老師來了叫醒我？”

江柳搖頭：“叫不了一點，我也好想睡覺。”

她半睜着眼，幾乎是靠眉毛才勉強提着眉毛，扭頭一看，隻見楓曉認認真真地背着單詞。

“楓曉，你太厲害了，你不困嗎？”

楓曉停了下來，如實道：“困。”

“那你怎麼還背得下去？”

楓曉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身後的某個方向：“因為康老師一直在後面守着呢。”

江柳：“......”

周茂思：“......”

要說世界上有什麼難事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在讀書期間的大部分人能說出兩件。

第一件事，早睡。

第二件事，早讀。

其餘皆浮雲，唯有這兩件事，确确實實是人生中最大的兩道坎。

早讀下課鈴一響，班上瞬間趴到了一大片。

唯有零散幾個人還堅持沒倒下。

楓曉從書包裡拿出李珍前一天晚上給她準備的三明治，組長劉莎瞧見說道：“楓曉，你的三明治看起來好好吃，哪買的呀？”

楓曉：“我媽昨晚給我放冰箱的，叫我早上吃。”

劉莎滿眼羨慕，不禁感歎：“真羨慕，像我們這種住校的就隻能随便應付一口了。”

她往劉莎的座位看去，一瓶牛奶，一盒餅幹。

“早上不去食堂買點什麼吃的麼？”

“其實食堂的包子粉面特别難吃，我初中吃了三年了，實在不想吃了。”她咬了口餅幹後又吸口牛奶咀嚼幾口方才下咽：“你如果在食堂吃一年估計也不想吃了，周末我必須讓我爸媽好好補償我一下，我老想吃火鍋了。”

楓曉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好道：“嗯，那就多吃點。”

吳莎轉頭一笑：“你怎麼這麼可愛？”

楓曉不明所以，難道她說得不對嗎？

“火鍋再怎麼好吃也不能多吃呀，會上火的。”

楓曉這才讷讷地反應過來，劉莎又跟她簡單交流幾句後打開了練習冊，默默地學習去了。

明明剛才還在跟她聊天，結果不到三秒鐘她就迅速進入了學習狀态，楓曉狠狠将三明治咽了下口，不禁感到一陣巨大的壓力。

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