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楓曉還不知道李珍究竟想要什麼,追求什麼樣的生活,也不知道她對自己有什麼期望,隻知道李珍其實是一個十分強勢的女人。
出生在一個名不經傳的小縣城,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家境并不富裕,從小被當做男孩養,跟别家孩子各種比較。
好在李珍争氣,在兩個弟弟初中畢業就沒讀書的情況在她成了那個年代第一批大學生,工作幾年後還是力争上遊,于是又成了那片破舊小區第一個研究生。
要知道在那個本科生還不普遍的年代,研究生是多麼牛掰的存在。
用小時候鄰居街坊的話說就是,李珍已經不屬于普通人類了,她确實做到了光宗耀祖,連同楓曉的兩個舅舅都跟着沾光,連高中學曆都沒有也被弄進了局裡。
每每回想起種種事件,楓曉一邊感慨李珍的強大,一邊又壓力山大。她擔心未來的自己達不到李珍的期望,同樣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成為什麼樣的人,能不能讓李珍因為她而感到驕傲。
她突然想起一個事,其實早幾天就一直想跟李珍說,但始終沒找到什麼好的機會,畢竟這事跟她爸有關,而李珍跟她爸離婚快五年了,關系一直不怎麼好。
楓曉暗暗地瞥了李珍一眼,決定鼓起勇氣為她老爸争一個機會。
“媽,有個事兒。”
“說吧,看你剛才就神色不對勁半天了。”李珍坐直身體,正色道:“看在你媽今天高興的份兒上你說什麼都答應你。”
楓曉眼睛一亮。
雖然其實剛才想的和現在要說的不是一個事,但李珍好不容易能無條件地滿足自己的要求,楓曉決定趁現在争取一把。
“過兩天是我爸的生日,他問我有沒有時間陪他吃個飯......”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氣氛果然瞬間冷凍到了極點。
李珍個性強勢,好巧不巧的是楓曉她爸也是個十分要強的人,誰能想到這樣兩個要面子誰也不願意拉下臉低頭的人當初在衆人眼裡是天造地設、強強聯手的一對璧人,兩人從高中開始互為同桌,到大學都沒有分開過。
每次高中和大學同學聚會大家都拿這對模範夫妻作為榜樣宣傳,可惜兩人還是沒能走到生命的盡頭,在三分之一的時候這段感情就不幸短命早死了。
甚至最後在民政局門口的時候兩個人都闆着臉,沒露出一絲不舍。
楓曉夾在中間,左手牽着她爸,右手拉着她媽,左看右看,很想在地上撒潑打滾用來威脅兩個人能不能不要分開,她一個也舍不得。
可惜直到兩個人真的拿了離婚證,楓曉在中間也是半個字兒都不敢說。
散夥飯都沒來得及吃,兩個人又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匆匆分開。
她爸本來想把他名下的一套一百五十平的套房留給母女二人,誰知李珍根本不屑,還認為那是她爸那個沒良心的故意顯擺施舍,看不起她一個女人家,刻意叫她低頭難堪的。
面對這樣一個要強的母親,楓曉也十分無奈。
她其實覺得她爸還挺好的,除了工作忙了點,幾乎很少回家,有時候回了家也還在處理工作上的事,待不了多久又匆匆出門,但每次在家的時候,無論他多疲憊多繁忙都會抽空陪楓曉一起堆樂高。
那樣的時光雖然很短暫卻很愉快,在楓曉心裡一直都是她爸在她這的免死金牌。
李珍冷冷哼了一聲,“怪不得要說好聽的話來哄我,原來是為了你那不負責的爹啊。”
楓曉覺得自己比窦娥還冤,“蒼天明鑒,這跟我爸沒有半點關系。”
她眨巴着大眼,小心翼翼問:“媽,您剛才說什麼都答應我是認真的嗎?”
“哦,擱這點我呢?我要是不同意你就真的不去了?”李珍沒好氣道。
楓曉舉起三指,“這些年誰養我對我好真正關心我的我都知道,您要是不同意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會去見我爸。”
李珍停頓了一分多鐘,楓曉手都舉酸了,放下來不是繼續舉着也不是,好在李珍終于松口。
歎了口氣,“去吧,不攔着你。”
楓曉頓時如釋重負,露出了一排明晃晃的牙齒。
“你平時有什麼要求都不敢跟我提,也就談到你爸的時候敢這樣跟我說話,這一點也不知道像我還是像你爸。”
“我哪有。”楓曉嘴硬道。
但從李珍語氣裡似乎能聽出對她爸少了幾分過去的敵意,楓曉心裡頓時喜滋滋的。畢竟她夾在這兩個人中間實在難做人,假若随着時間的流逝兩人能冰釋前嫌握手言和,她也不是不同意對不對。
當然,她亦沒忘記去新聞部參與招新一事。
回到自己房間後就開始翻箱倒櫃,想從那高高堆如小山的照片裡挑幾張她最滿意的拿去面試。在照片小山底下,她翻到了爸媽沒離婚前一家子最後一次共同吃飯的照片。
日期七月二十号,剛好是她生日那天,為了給楓曉慶生,兩個人好不容易抽出兩個小時陪她吃飯。
那是一家優雅的西餐廳,角落裡動人的音樂随着鋼琴師靈活的手指而來跳動。
這裡的人都氣質不凡穿着靓麗體面,連服務員都極富涵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