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出差，意味着未來一周都要她一個人待在家裡，她思來想去，決定去外婆家住幾天。

外婆家住在城西老家，因為老一輩對住了大半輩子的家有了執念，後來無論是李珍還是楓曉的兩個舅舅想把外婆接出去住，外婆都拒絕了。

城西那邊屬于接近城中村，屬于被遺棄的老城區了，交通不像市中心這麼發達，沒有地鐵直達，坐兩個小時地鐵後還要轉半個小時公交。

她提前跟外婆打了電話，老人家什麼都不缺，最缺的無非就是後輩的陪伴，一聽說楓曉要來，樂了許久。

楓曉也大半年沒見過外婆，去的時候特意買了點黃桃，她外婆最會做黃桃罐頭了，楓曉想到那個冰冰涼涼甜而不膩的味道就忍不住流口水。

老城區的房子比較老舊，小區入口并不顯眼，甚至連保安都沒有，就隻有一扇紅色鐵門，上面的漆皮掉得差不多了，露出裡面鐵鏽的裸色。往裡走空地較為狹窄，矮小破舊的房屋緊緊挨着，有人家門口停着一輛紅色的小電瓶，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生鏽的鐵絲上，油煙機轟隆隆地工作着，還沒走到跟前呢就被嗆得不行。

外婆家住得比較裡，經過幾棟小區房後，終于看到了熟悉的場景。

小小的石桌旁邊有兩個石凳，旁邊是老化了的運動器材，兩棵不遠不近的綠樹，好像過了這麼多年還是這麼點高，住這裡的人拿一根繩子分别綁在樹上，用來供人曬衣服晾床單，床單後面還有輛自行車，鏽迹斑斑，應該有些年頭了，但它的主人還舍不得換它，一直堅持着用。

她走上三樓，樓道又窄又黑，不開燈就算是大白天也不一定看得清腳底下的路。

李珍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通過讀書拼出了屬于自己的一番天地，從老城區搬到單位分的小破屋，再到現在城中心的三室一廳，已經很了不起了，每每走到這裡楓曉胸腔都會被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感灌滿，為有這樣的媽媽感到自豪。

她乖巧地敲了敲門，很快裡面響起一道倍感興奮的聲音。

“哎呦曉曉來了，快進來讓外婆好好看看，外婆想死你了。”

外婆叫李秀雅，今年六十多歲，鄰居們都說托她大女兒李珍的福，财氣養人，一點都看不出六十多了，還跟四五十一樣年輕。

“我也想你外婆，這是我給你買的黃桃，可甜了外婆。”

李秀雅：“是不是想讓外婆給你做黃桃罐頭？你這丫頭，嘴巴還是那麼饞。”

楓曉撓了撓頭，沒反駁，默認承認了。

屋内被打掃得十分幹淨整潔，空間不大，進步能看見一個笨重的電視機，對面走兩步就是沙發，右手邊是吃飯的桌子，電視機旁邊擺了張照片，中間是外婆，最引人矚目的是李珍。

眼神犀利，一身英氣，旁邊還站了兩個相貌相似的男人，是她的兩個舅舅。

楓曉把書包放到沙發上，勤快地去幫李秀雅擇菜。

李秀雅心疼壞了，“曉曉，快去客廳吹會空調去，這些活可不用你幹，你好不容易來一次外婆家，這些雜活啊外婆來就好，你就好好休息吧啊。”

楓曉知道李秀雅一個人住在老城區其實一直都是李珍的一塊心病，李珍不明白為什麼老人家就是倔，不肯跟兒女們住一塊。

“外婆，媽媽想接您過來跟我們一塊住，為什麼您每次都不來呀？跟我們一起生活您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李秀雅慈祥地笑了笑，“曉曉，外婆一點都不辛苦，以前苦日子都過來了，現在因為你媽媽的關系把我們全家，包括你兩個舅舅都搞得這麼好，算什麼辛苦。”

“那為什麼您想一個人住這裡呢？”

“外婆跟你說，外婆跟你媽媽是一家人，但同時外婆跟你媽媽又是不同的兩個家庭，女兒大了就有了自己的生活，外婆不再年輕跟現在的年輕人思想觀念也極大不同，雖然你媽媽多次想讓我搬過去跟你們一塊住，但我知道她還挂念着我就夠了。”

楓曉似懂非懂，李秀雅笑道：“你别看外婆這裡又舊又破，可住了大半輩子早就有感情了，樓下你王奶奶，劉爺爺，還有每天去路邊上賣菜的何奶奶，我們都是老朋友了，大家在這裡住了五六十年，要是走了連說話的人都沒了，哪能啊。”

李秀雅說：“還有那邊路盡頭那個孤兒院你還記得嗎？以前你小時候無聊就愛跑去那裡跟裡面的小朋友玩耍，有時候還在那裡蹭飯，直到晚上叫你才舍得回家吃飯。”

楓曉略微驚訝：“我上一次去那兒大概有四五年了，那個孤兒院現在居然還在？”

因為這裡是老城區，政府顧及不上，基礎設施建設就跟不上市區，經濟就遠遠跟不上，沒有經濟支持，孤兒院這種福利機構又怎麼可能存留得這麼久 。

現在還住在這兒的人基本上都是些空巢老人或是貧困家庭，留下了許多無父無母的孩子，或是無力供養被孤兒院好心收留的兒童。

“當然在。這個孤兒院是這塊區域的人自己組織成立的，以前還有年輕人幫忙照顧打理，現在年輕人都走了，任務就交到我們這些老人家的肩膀上，本來人就少，能有一個是一個，要是我走了，那些孩子就又少一個關心照顧他們的人。”

晚上，李秀雅收拾了一間空房，這裡空間不大，客廳旁邊是又小又暗的廚房，旁邊緊挨着一間才幾平的衛生間，一個人都嫌擁擠，出來客廳過去就是兩間不大的卧室。

一間是以前兩個舅舅住的，裡面的床鋪還是學校那種上下鋪，另一間便是李珍和外公外婆一起住的房。

後來外公去世了，就成了母女兩人的卧室。後來兩個舅舅工作了，在外面租房子，李秀雅還是把這間房給兩人留着。

再後來李珍上大學、工作，分了自己的小房，又升了職，借着李珍的關系把兩個舅舅也進了同一單位，結婚，生子，有了各自的家庭，一年四季都不常回來，一大家子不再需要擠在這麼擁擠的小房。

李秀雅就把原本舅舅們的房間收拾出來自己住，把原來跟李珍住的那間房單獨騰出來，給楓曉當成了一個小卧室。

裡面隻有一張不大的床，一張掉了漆的書桌，木質的，上面有刻字，應該是用小刀刻的，寫着“自強不息”這四個字。

面朝着窗子，窗台上有一株綠蘿，有兩片葉子上還有大片的黃斑，焉不拉幾的，但整體卻呈現着堅韌不拔的向上之姿，一如當年坐在書桌前徹夜苦讀的少年那般頑強不屈服。

楓曉寫作業寫累了就大字躺在床上，升了個大大的懶腰，頓時感覺神清氣爽。

突然想起來自己很久沒有看□□消息了。她平時不太玩手機，楓仰常給她買的4s她用得最多的就是打打電話，除此之外手機對她而言就個塊轉頭一樣。

因為外婆家沒有Wi-Fi，流量又巨貴，三塊錢十兆，十塊錢一百兆，随便發個消息浏覽一下圖片就用完了，所以不到必要時刻楓曉都舍不得開流量。

剛打開流量，手機上方登時滴滴滴地發來好一串消息，她點開一看，除了部分廣告提醒和群聊天消息外，還有幾個人給她發了私信。

其中最多的是初中的好朋友，叫庚亞，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睫毛很密，長得就跟畫了眼線似的，鼻梁和臉頰有着一小片雀斑，加上人是瓜子臉，一下子就變得無比高級，跟混血似的。

9月27号。

亞亞：[曉寶，你在幹嘛呀？新學校有帥哥嗎？行知的人是不是都很有錢啊，畢竟是名校诶，肯定跟我們這些普普通通的高中很不一樣吧。]

亞亞：[我跟你說我不能玩手機了，我媽要我把手機上交，煩死了，以後隻能周末跟你聊天了。]

9月28号。

亞亞：[曉寶，你人呢？！怎麼不回消息，哼哼，我生氣了！]

9月29号。

亞亞：[滴滴滴滴，亞亞美少女在線召喚可愛動人的曉寶，曉寶快顯靈～]

亞亞：[我今天要去我奶奶家，嗚嗚俺沒有流量啦，不過我會盡量回複你滴～]

10月1号。

亞亞：[我在幫我奶奶炒菜，給你看看姐的手藝/酷/酷]

接着附帶一張炒土豆絲的圖片。

10月3号，也就是今天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