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潞橋的圍欄在維護,肯定又有人掉下去了。”
向葵從飯盒中夾起土豆絲放入口中,開始午餐時間的閑聊。
“不知道是否又是殉情?那條河送走了不少癡男怨女。”
向葵似乎已經在腦内編寫出一部凄美的愛情故事。
“以前暑假的時候,家長還會允許孩子們去河裡遊泳,這幾年陸續的4起自殺事件,讓附近居民開始流傳河裡有不幹淨的東西。我老爸的婚慶公司,去年拍攝接親儀式,婚車駛過勇氣橋,有拍到河裡快速遊過人形大小的黑影。”
坐在食堂同一張餐桌上的柏仁煞有介事的說着。
後背不禁感到一股寒意,手臂上泛起雞皮疙瘩,筷子夾住的菜随之落回碗中。若非食堂人聲鼎沸,我怕會恐懼到叫出聲來。
“即使要自殺也不要選擇那些能給其他人帶來休閑娛樂的地方,真的會給大家的日常生活造成困擾呢。”
“你們這些粗線條的男孩,怎麼可能理解為情所困的痛苦。連生命也可以放棄的人,沒時間顧慮其他的瑣事。”
向葵頗為嚴肅的反駁柏仁的埋怨。
事實上掉下去的我并沒有為情所困,準确說是被迫的。擡頭四下找尋始作俑者,很快發現冬當時的身影,偌大的食堂,隻有他不合時宜的穿着秋季校服。
“我上初中以後很少去南區了,畢竟還是西區城市建設的完善,南區都是老舊街道,日常維護做的也不到位。這幾年南區唯二投入的大改造工程要算翻修的遊樂場和新建的綜合購物商場。”
“對了,如果家是不是住在南區來着?跳河的時間恰好發生在上周五晚上,那天有見到嗎?”
“沒有。”
咬住筷子予以否認。
作為本地人,之前卻并未在附近念書的我,對于潞橋的話題并沒有發言權和參與意願。哪怕掉下去的人是我,也沒興趣,唯一的擔憂是被發現真相,屆時隻能把冬當時推出去做擋箭牌。
向葵與柏仁仍然饒有興緻的讨論,瞪大眼睛聽他們繼續說。
“沒看到真可惜……不過,說到潞橋,當年可是我們這些臭小子的聚集地……”
我如往常配合的點頭,裝出感興趣的樣子,柏仁笑逐顔開繼續介紹。
“對于自小在此長大的孩子,潞橋還有另一個名字,就是我剛剛提到的——勇氣橋。”
“勇氣橋?”
我随着複述,無法理解其中的意義。
“潞橋的架構,橋面與河面距離為3米,橋梁的長度是33米,下面河流的寬度大概15米,剩餘距離為兩側的河岸。若非汛期,橋下水深常年維持在2米左右,盛夏時分,附近的孩子,不分男女,成群結隊的翻過欄杆,縱身一躍。不敢跳下去的孩子,會被嘲笑沒有勇氣。”
不敢跳?膽小鬼——冬當時。
忽然來了興趣。
“我懂了,這樣說起來,冬當時肯定不敢跳下去,誰讓他是膽小鬼嘛。”
餐桌上的衆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齊齊望向我。他們的眼神,可不太像是認同我的說法。
柏仁輕咳一聲,放下筷子面向我微笑着講述了一段往事。
“小時候我們總是會玩一個叫做摸石頭的遊戲,規則是找一塊特征明顯的石頭扔進河裡,再一同跳入河中,誰先找到誰赢。有一次我鬼迷心竅的把我爸擺在公司的半切翡翠原石扔了進去,結果太陽快落山也沒撈上來,我當時隻剩下一個念頭,死定了。又不敢回家,坐在岸邊哇哇大哭,還好最後冬當時把石頭找回來,不然我的人生會在10歲戛然而止。”
我不信。柏仁絕對當時哭傻了,沒記清楚幫他找到翡翠的人。總之絕不可能是冬當時。
“因為如果初中沒在這裡上學,所以不知道那件事。”向葵說着環顧四周,桌上其他人紛紛點頭,“……好像是中考結束的暑假,有個母親想不開,抱着一歲多的嬰兒,在大雨天要跳河。女人被圍觀的群衆拉住了,孩子卻在拉扯中失手掉入河裡,其他人正慌亂的時候,冬當時跳進河裡,救下了嬰兒,他還因此上了新聞。”
“我老媽看到新聞的時候還誇他厲害呢,對于這種事,我早習以為常,當時自小就是勇氣橋的救生員呢。”
身體因為憤怒開始顫抖。
“救人這種事應該大肆宣揚才對,怎麼不聲不響的結束?”
“還不是因為當時擇校沒确定下來,初中的學校覺得不是自己的學生了,疏于宣傳。高中的學校沒确定,不可能在宣傳上出力。”
“結果他還是選擇了四十中,校長一定欲哭無淚呢。”
“成年人的世界,太現實了。”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話題的方向轉到成年人的現實與可悲。
午餐談論的話題對于我已經戛然然止。面對大家言辭鑿鑿的說法,腦海浮現的大大的問号。究竟該相信看到的,還是聽到的?
爸爸曾經說過認識一個人要看對方怎麼做,而不是聽他說什麼。
那個滿嘴謊言的家夥,分明把我當做笨蛋對待。
問他也一定會被回答:那件事你又沒有問,不是特别值得一提的事啦。
一臉得意洋洋,玩弄傻子的姿态。怒火蔓延至全身,端着飯盒,怒氣沖沖走到冬當時所在的餐桌。
“喂,起開。”
原本坐在冬當時對面的男生識趣的起身,桌上另外兩個分别朝冬當時投向憐憫的目光,默默離開。
留下滿臉錯愕的冬當時不知所措。
堂而皇之的坐在他對面,埋頭吃飯。
撇眼看到他正穿着的秋季校服,聯想它有一半概率是我的衣服,被蒙在鼓裡的冬當時全然不知,内中不禁暗自竊喜。
你小子不是怕跟我扯上關聯嗎,就坐你對面,天天坐,就讓你難受。
看着你想罵我又罵不出來的扭曲表情,食堂的飯菜都變得美味可口。
~
“如果那天春曉沒跳下去,你會救我嗎?見義勇為的少年英雄。”
回家路上被當頭棒喝的冬當時嘴部明顯抽搐,往事遭到揭穿,明顯惱怒的說出一句無聲咒罵。捂着頭陷入深深的幽怨之中。
“奉勸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幹脆直接全部說出來,省得我再去找柏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