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冬，之前跟你說的事情，考慮的怎麼樣了？”

“我……很抱歉，我還是覺得沒辦法同時兼顧店裡晚班的工作。”

杜哥臉上的失落溢于言表。對我來說，放學後來快餐店做專職的晚班，每晚持續到23:00之後，這可不是參與補習可以糊弄過去的。外公要知道，我因為打工賺錢給他看病而耽誤學習，天曉得他會不會尋短見。況且應對後續外公急救住院的費用，我已經賺出足夠的錢了，打工有限順序下調，當做日常鍛煉的一部分就好。

“我也理解，學生嘛還是以學業為重，不過你也清楚，現在公司要求保障在職員工收益，兼職的工作時常被限制，從今天起，早班的時間隻能7:00—10:00。要是你晚上過來做兼職，我可以以儲備員工的名義上報公司……”

“杜哥，一直以來我都非常感謝你對我的照顧，從你身上我也學到了很多做人做事的知識。而且隻是少見了3個小時，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你是值班經理，一臉落寞會導緻員工情緒低沉。就像你以前教我的，挺胸擡頭向前看。”

“你小子搞什麼啊，我才是成年人，未成年人不要擅自做主安慰成年人，會搞得我很沒面子。”

杜哥說着狠狠給了我一拳。他一直以來都把我當做弟弟看待，我的人緣似乎一直都不錯，盡管長久以來大多是一線的服務行業，卻總能遇到性格很好的同事。除了晚上電影院的林大姐，雖然看起來隻有40來歲，行事作風完全是更年期的做派，肆意拿下屬發洩心中的怨氣，我們這些臨時工更是苦不堪言。

兩個大男人在一起唧唧歪歪，着實有礙觀瞻，工作結束後我識趣的離開快餐店。

-

書店，原本應該是吹着免費的空調，翻看小說，緩解睡眠不足帶來的疲憊。

原本應該如此。

一股寒意襲來，今天空調的風力加速了？擡眼确認，并沒有變化。發現四周讀者寥寥，書籍如此沒有吸引力嗎？正當我為此感到惋惜，赫然發現桌角處坐着一個氣呼呼的女孩。她周身散發着‘近我者死’的殺意。

原來不是讀書的人少，隻是這個區域沒人願意坐。

正巧《模仿犯》的上部讀完了，我本打算取《模仿犯》的下部順便換個座位。在找尋未果後求助店員，被告知應是被其他讀者借閱了。說話間店員的目光落到‘近我者死’的女孩身上，果不其然下部書在她手邊。

推理小說不能一口氣讀完就會讓人很不爽。我在不爽和招惹麻煩之間，果斷選擇忍着。再随便找一本書讀好了。

轉了一圈之後，空餘的位置仍然是之前的地方。

沒關系，一旦進入閱讀狀态，就會将自己與外界隔離，沉醉書籍中。不是自誇，我讀起書來的專注程度可是非常高的，即使身旁有人說話也完全聽不到。

唰，唰，唰。

唰，唰，唰。

不行啊，坐在少女旁邊根本沒法安心讀書進入閱讀狀态。她翻書頁的聲音讓人沒法靜心閱讀。

“那個……”

少女擡眼淩厲的目光像是一柄利刃。我果然不擅長應付這類人，不過話已出口，憋回去不說，對方也不一定會善罷甘休。

“那本書能不能借給我讀。”

“我也再讀，你看不到嗎？”

“我不覺得你的閱讀速度能把内容看進去，如果你有超能力，當我沒說。”

“如果是笨蛋……”

少女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嘟哝着，随手把書推給我，趴埋頭趴在桌上。

這怎麼行啊，忽然衍生出有我在欺負女孩，從她手裡搶書的錯覺。不知情的人似乎朝着我們座位的方向議論着。這下子，豈不是不能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嗡嗡。

手機在桌上震動發出的聲音，格外刺耳。少女看了來電顯示，不再理會任由繼續在桌上摩擦。

“你其實很想接那通電話吧”

“我完全不想聽她的聲音”

“知道來電人是誰的情況下，還一遍又一遍的确認，并不是完全不想交流的行為方式。”

少女投來兇惡的目光。

“……戀人之間鬧矛盾不是稀奇的事，結局如何是由你來決定，但至少要給一個走向結尾的機會。”

“自以為是的笨家夥。”

少女嘟囔着，目光死死地盯住手機屏幕。總有種‘在多堅持一下我就原諒你’的即視感。

依據經驗分析，這樣持續下去很可能會錯過彼此。

拒絕來電的功能，當下的智能手機可以做到的。最簡單的關機也能達到同樣效果。

我琢磨如何讓手機與桌面之間的摩擦聲停止時，女孩咬緊嘴唇拿起手機，屏幕片刻後熄滅的方式明顯是選擇了關機。

這種方式幹脆利落，避免了對方更換手機騷擾的可能性。但是我個人更推薦少女接聽電話，這樣我再友善的提醒她書店接聽電話是不禮貌的行為，那麼她也會順理成章的從這張桌子上消失。

一舉兩得的方案沒能如願，現在隻能勉強接受耳根清淨的方案一。

安靜下來後，少女開始仰頭看着天花闆發呆。

偷瞄下，卸下殺氣的少女具有與時代并不相符的文學氣息。白嫩光滑的手掌，輕柔翻動書頁的動作，實在難得一見的優雅。

她的男朋友想必……罷了，安心看書吧。

少自以為是的多管閑事，否則會牽扯到不必要的麻煩。小說裡需要推動劇情時，大多發展情節源于莫名其妙的責任心。

我呢，知曉自己的斤兩。對于身邊的熟人能拿出來的責任心都十分有些，更不要妄想分給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昨天被梅玖強制要求掏出責任心去關心夏如果，最終搞得我像是舔狗上趕着關心她，想起夏如果就生氣，有個男朋友有什麼了不起。見色忘義的膚淺女人。

時間指向了12:30，認真看書的少女忽然把書扣在桌面，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身體不受控的震顫。她捂住腹部，似乎承受着極大的痛苦。

裝作沒看見……實在太違背我做人的準則了。經過外公長久的教育培養，我無法對他人的苦難視而不見。隻好割讓出今日份的責任心。

“你不舒服嗎？”

“嗯。”

少女淺淺應了一聲。

“需要我幫你叫救護車嗎？”

急救車帶走少女，計劃變歸于預期的完美。

“不用，我隻是血糖低，休息一下就好。”

低血糖的時候，不應該吃東西補充糖分嗎。我上衣口袋裡，外婆叮囑随身攜帶的大白兔奶糖，就是為此而存在。她怕我打工沒時間好好吃東西，總是偷偷藏進去。

幸好，非常順利的找到了。

抱着一定的覺悟心态，把糖遞過去。少女看到後，眼睛一亮，顫抖着拆開糖紙，迫不及待的把糖塞入口中，閉上眼睛慢慢品味奶糖在口中融化的滋味。

吃過糖後，身體的反應并未有明顯好轉，但少女的精神顯然振奮許多。她投來感激的目光。

“得救了，我剛剛以為生命走到終點了。”

人不好輕輕松松死掉，這種近乎殘酷的覺悟，少女眼下都年齡并未領悟。

“要按時吃飯哦。”

“昨天看冰與火之歌太入迷，所以忘記了。”

少女誠懇的态度，讓我不忍透露電視劇版最終會爛尾的殘酷真相。至于原著小說，讓我們一同祝願GRRM健康長壽。

“你每周都會來嗎？”

少女的身體情況有所恢複，語調和眼神又回到初見時的模樣，看樣子她并不是因為心情不好才拒人于千裡外，而是本身個性使然。

這種我行我素的風格，日常生活中應該會輕松不少。

我要不要嘗試模仿，改變現有風格？

“因為沒什麼事，所以會過來。如果惹到你，我不來就是了。”

果然學不會來，氣勢上的差距，令我開口便回歸原形。我徹底放棄改變的計劃。

“我看起來那麼吓人？”

“如果用文字的形式表述你的這句話，恐怕後面标注的不是問号而是感歎号。”

~

眨眨眼，手腕處阿秋攥住的力度仍未退散，人已經消失不見。

她生氣的樣子，太吓人了。

春曉滿臉歉意的跑過來，看着我，疑惑的撓頭憨笑。

“莫非說你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