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奶奶回到店裡，非常生氣地罵了我，飽含奶奶愛意的指責讓我羞愧難當。奶奶當即決定再招聘一個兼職員工。

休整兩天，再見到拍攝團隊的大家，精神飽滿的衆人，似乎長久被壓榨的身心得到緩解。

周二拍攝電影前，我回到店裡，身體恢複要跟奶奶打招呼。那天，紮着狼尾鲻魚頭的小姐姐穿着工作圍裙，冷淡機械式的說出歡迎光臨。

“又酷又飒的姜堯和梅玖姐站在一起，光是想想足以令人激動的顫抖。自此閑暇無事跑到奶奶的咖啡館，是我生活享受的一部分。唯一美中不足還要見到讨厭的你。”

時間是晚上10點，地點仍舊在璐橋，夏如果瑟瑟發抖地抱緊雙臂，不忘感慨。

無視掉夏如果對我吐槽。姜堯身上散發的少年感，在十年後怕是要被女孩子追着喊“老公”。越是靠近姜堯，越是确信她與Mary老師氣質相似，隻是待人接物時冷冰冰的态度，跟傾慕她容顔的夏如果如出一轍。

昨天放學，在操場上夏如果無動于衷地聽着來自一年級的告白，打着哈欠拒絕了對方，男孩哭着道謝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準備要走，好在我拉住她，避免小朋友的心靈受到更大打擊。

因為常常見到夏如果和朋友們在一起的場面，差點忘記她對陌生人态度冷漠的本性。

倒是離開時隐約聽到一年級說什麼：“他這樣的都可以，沒道理我會輸。”

那個‘他’該不會在指我吧。一年級的小鬼真不懂禮貌，活該沒有女朋友。男人的價值不是容貌、身高、财富甚至不是才學，溫柔、真誠和責任感，才是判斷衡量标準。

而且為什麼要跟我比，與另一個失敗者比較，縱然獲勝依然是失敗者。

“今天的關東煮很好吃。”

“不客氣。”

人與人之間愈發熟絡，自然而然地能無縫銜接并翻譯對方言語中的深層含義。例如現在夏如果的誇獎，直白的解釋為‘謝謝你’。

這兩天格外留意夏如果對我說話的用詞，結果她真沒再說過謝謝，難道怕我揍她？未免太看得起我，給再多膽子也不敢啦。

“很暖和，蘿蔔、雞蛋、魔芋，好吃。明天再追加魚餅、竹輪更好。”

她真的不懂什麼叫做剩菜吧？

“天越來越涼，再出外透風會感冒。”

“我有夜跑過來，運動的身體暖和的。”

我是在變相暗示你不要每天晚上等我下班。每晚吃東西導緻越來越胖的責任，我可不承擔。

“但是橋上風很大，被吹到，會生病。”

我倔強掙紮，沒放棄嘗試。

“那明天在下一個路口見好了。”

還要見啊，真拿你沒辦法。

結果第二天，她仍是出現在璐橋。

“不是說好在下一個路口見嗎？”

“在那邊等，很無聊。”

夏如果說話時，十字路口傳來汽車急刹車的聲音，吸引我的注意。下意識地擋在她身前。

“十點多路上沒幾輛車還開那麼快，差點撞到行人，太危險了。你剛剛說什麼來着？”

不知為何夏如果目光中充斥着怨恨，賭氣的把臉甩向一旁。

“說過我有在跑步，真怕我冷，明天早點出現啊。”

“……嗯，知道啦。來今天份的關東煮。”

為了避免她喜歡的菜品賣光，提前買下來存起來。看着她吃得那麼香，花費的心思和費用收到超額的回報。

“我喜——”

“燙燙燙……你要說什麼？”

我搖頭示意她聽錯了。

夏如果有毒吧，要不然是我的病引發的後遺症，不然怎麼會越來越喜歡她。差一點說出來。

~

轉眼拍攝進展到12月，秋天轉瞬即逝，寒冷的冬天笑吟吟走來。氣溫直線下降的趨勢刻不容緩，堅持穿長袖服裝的遠慮此刻終被理解。隻有一個人，要吃苦頭。

“這麼冷的天還要穿裙子？”

“不然呢？”

别用委屈幽怨的眼神看我，之前拼命趕拍攝進度就是盡力避免你挨凍。事已至此請為了藝術和你的梅玖姐犧牲吧。

“我讨厭你，恨你，結束之後再也不要和你拍電影了。”

每個鏡頭結束，大家的第一反應都是沖上去，把禦寒的軍大衣披在凍到發抖的夏如果身上。

我知道每個人都希望能少拍一兩鏡，原諒我不能順應大家的心願。因為自己的原因給拍攝造成遺憾，她會自責一輩子。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讨厭與冬相關的一切。

“這個周末休息一天吧。電影接下來再有兩三個場景就拍完了。”

秋飒說完，我才意識到電影的拍攝不知不覺間進入尾聲。

“剪輯需要時間，所以拍攝完成進度越快越好。”

“你現在片子剪得差不多，後續隻是細節調整，再慢也能保證留出10天時間。”

“剪完的電影為什麼不給我看？”

擦着鼻涕的夏如果插在中間。

“你和秋同學不同，又不能給出合理的建議，讓你看做什麼？”

“我不管，你就是區别對待，讨厭你。”

隻是讨厭的話，在承受範圍内。笨蛋、讨厭諸如此類的詞，幾乎是每日必備，已經習慣了。

鬧脾氣的夏如果罵罵咧咧跑去找梅玖告狀，那個人也看過樣片的。

“明天是果果生日，所以能讓我們休息一天嗎？”

秋飒雙手合十做出拜托的姿勢，她這副樣子沒法拒絕。那三位同時招惹兩個無異于試圖自殺。

心中略作規劃，時間上來得及。

“好，幹脆周末休息兩天啦，趕在下個周末全部拍完。”

我多少有些舍不得眼前吵吵鬧鬧的這群家夥。

~

時鐘由23:59跳轉00:00——床頭櫃上放置的手機短暫震動。

我放下看到一半的小說，拿起手機的過程中接連傳來信息提示。

讓我看看今年是哪位小可愛占得先機，往年一直是阿秋獨占首個生日祝福，今年内心的期待有點多。

第一名，當仁不讓還是阿秋，不愧是我最愛的女孩。

第二名，緊随其後是春曉，這也是理所當然嘛，男朋友應有的态度。明年要争取戰勝阿秋喲。

不過他竟然提醒我看支付寶的轉賬，點開後發現多了1000元，有錢也不能這樣亂花啊。

【喂，為什麼給我轉錢，太奇怪了吧】

【給喜愛的女人錢，不是男人天經地義的事情嗎？這些錢是我赢比賽發的補貼，裡面是我的血汗，以後會掙更多的錢給你花】

春曉身上的男友力太強了，任何女生無法抗拒的程度。

第三名，遲遲沒有收到消息。冬當時的手機壞掉了嗎？

早晨醒來洗漱，手機收到梅玖姐祝福生日快樂的語音，中午跟爸爸媽媽去餐館吃飯，雖然兩個人都忙，到場時間完全錯開，晚上和阿秋、春曉去卡拉OK唱歌，這兩個人罕見的沒有發生争執。

春曉送了玫瑰花還彈吉他唱歌給我聽，阿秋帶了好吃的蛋糕。

結束時已經11點了，春曉抱着吉他因為錯過門禁，火急火燎往集訓宿舍跑，但願他不要被教練發現。

要送我回家的阿秋，在門口遇到等候多時的小豆子。我好歹是成年人，自然要成人之美，堅決回絕了阿秋陪同的請求。

我很開心呢，這樣的一天已經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

為什麼還是怅然若失？

走在路上吹風，試圖驅散内心莫名的焦躁。

老毛病又犯了，無法意識到擁有事物的珍貴，明明是完美的生日，我在難過些什麼？果然不應該獨自回家，一個人總是愛胡思亂想。

好寂寞。

分明跟春曉和阿秋告别才10分鐘，寂寞的簡直讓人想要落淚。

仰起頭免得哭出來。橙黃色的路燈下，一片雪花落下。情不自禁伸出手，雪花落在指尖，一絲冰意。更多的雪飄落。

“下雪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聽媽媽講，我出生的時間是在臨近午夜，那天也下了一場大雪。

倘若不是太姥爺給我起的名字是—如果。依照家裡的想法我的名字大緻離不開夏雪或是夏冬。

雪來了，冬天來了。

冬？

“冬當時，你個沒良心的。天天就知道打工賺錢，好朋友過生日連一句問候都沒有，你一定不得好……”

不行不行，萬一随口說中豈不是糟了。他再差勁，再不是人，也沒到非死不可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