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藥你是怎麼分清楚的?”
“我問了隔壁的夫妻。”
很好,很會生存。
“你會用盲杖了?”
周謹言頓了一下,然後反問:
“這個有什麼會用和不會用之分嗎?”
也對,都是盲人仰仗的生存工具,哪裡有什麼會用不會用之分,本能罷了。
“好,為了感謝你救命之恩,我決定用自己所能……”
“我想買一台手機,等你身體好了可以幫我挑選。”
徐玲悅話沒說完,周謹言直接打斷:
“不會用手機很不方便。”
“好,沒問題。”
她下床開電腦,把昨天錄制好的聲音全部導入工程。
調整 EQ 均衡、拉 Roomsize,最後做了一個聲場适合的寬度,工作時,她心無旁骛。
等結束才反應過來周謹言還在:
“抱歉,我剛才忙工作了!”
“我剛才叫了你很多聲。”
徐玲悅别過臉,晨光打在她的側顔:
“抱歉。”
沒什麼好說,隻能再次道歉。
突然她翕動着鼻翼,嗅到了男人身上不算好聞的氣息,估計是昨天從公園送自己回來一直沒洗澡:
“那個,周謹言,你去洗個澡吧。”
周謹言不想麻煩,想拒絕,徐玲悅說:
“我有一套買大一号的睡衣,隻試過一次,我拿給你,你的衣服等你洗完澡我幫你清潔烘幹,很快的。”
語氣雖然溫柔,卻不容拒絕。
周謹言被推進浴室。
很快,“嘩啦啦”水聲傳來。
徐玲悅又給自己倒了杯水,聽着浴室裡傳來的聲音,她覺得很魔幻。
等她收拾完,徐玲悅拿着周謹言的運動服去池子裡面洗,然後放進小烘幹機。
有些暗沉的浴室,在烘幹機長久的嗡鳴裡,徐玲悅的半張臉藏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等待烘幹的過程,周謹言頭一次主動問話:
“你用的是 PCM-D10?”
他能精準說出她昨天帶出去的錄音筆型号,這一點讓徐玲悅很稀奇:
“是的,昨天隻帶了這一隻。”
她忍不住還是問了:
“你之前工作也會用到這些東西嗎?”
周謹言聲音寡淡:
“我以前的同事做采訪的時候用的是這款機器。”
明顯能感覺出來,周謹言的語氣突然變得低迷。
“那你之前的工作是什麼?”
她明知故問乘勝追擊,有些傷口就是要撕扯開來反複鞭屍。
“傳媒相關。”
模棱兩可。
“想知道我是做什麼工作的嗎?”
徐玲悅轉開了話題。
“嗯。”
她把耳麥拽過來扣在周謹言的頭上,指尖輕點鍵盤,裡面傳出她剛剛剪好的聲音。
硬底鞋輕輕踩過泥濘的小路,雨滴落在水窪裡濺起漣漪,還有小鳥在遠處唱歌,隐隐約約能捕捉到孩子們漸行漸遠的打鬧嬉戲聲。
“是環水公園。”
“不錯吧。”
徐玲悅又換了一個其他的場景聲音,周謹言聽的很認真。
如果是現代城市音效,她會把空間感拉得扁平,車聲、腳步聲、電梯聲,很像整座城把你一個人包圍。
置身喧鬧,就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被掩蓋。
如果是古代音效,那創作空間會大很多。
風雪聲、馬蹄聲,宣紙翻動聲……
閉上眼就是一場權謀大戲,江山算計,朝堂對峙。
最後,她點開給某款 3D 槍戰手遊做的拟音,炮火聲很大,“砰”,遠處有氣流和爆破音,她感覺周謹言身體顫抖了一下,但還是認真給出聽後感:
“很真實。”
雖然簡短,但也是個很高的評價。
談起這些,她很開心,播放了一段又一段音頻。
“我是拟音師,這是我的工作。”
徐玲悅眼睫垂下,在眼睑下方投射一小片陰影:
“而你,是我的第一個聽衆。”
這麼說不算嚴謹,她趕忙換個說法:
“你是第一個這麼認真去聽我作品的人,謝謝你。”
“滴滴滴……”
烘幹機工作完成,徐玲悅撤開身去收衣服,周謹言說:
“我該走了。”
徐玲悅把幹衣服遞給他,兩人指尖又在空氣中接觸,她感覺男人迅速抽回了手。
“我去客廳,你換衣服吧。”
周謹言換好衣服出來,徐玲悅說:“我幫你叫車。”
周謹言報出一串地址,徐玲悅在打車軟件上輸入,很快,一個慢速語音說:“平台正在為您優先叫車。”
“為什麼會優先?”
“這是平台對于我們的關懷。”
她帶着周謹言去樓下等車過來,太陽已經升上天空,落在身上的溫度熨帖溫暖。
“周謹言。”
徐玲悅突然叫了他一聲。
“嗯。”
他的語氣還是淡淡的,聽不出來什麼情緒。
“你之前看羅伯特·卡帕,但是現在你可以嘗試着看看海倫·凱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