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瞬,蘇梨就紅了眼。
她的姐姐也叫蘇晚。
五年前,因一場意外去世了。
這些年,但凡看到與姐姐同名同姓的同齡人,蘇梨都會倍覺親切。
蘇晚朝她颔首點頭,而後看向沈博舟:“沈先生,這位是您的朋友嗎?”
“好漂亮呀。”
沈博舟沒有否認,将她受了傷的右手擡高,“她是67号。”
兩人說的是粵語。
蘇梨疼得都要暈過去了,也沒多餘的心力去聽他們說了什麼的。
蘇晚接過她的手,仔細地查探了一番,問:“怎麼弄的啊?”
這回她聽得很清楚,是标準的普通話。
蘇梨疼得額頭都是汗卻還在強撐着笑,“不小心摔了一跤。”
像是故意那般,蘇晚又将她的手還給了沈博舟,笑道:“您先帶她去醫生那開個單,我去清創室等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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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創室裡,蘇晚在給她清洗傷口。
剛才忍了一路已是她的極限,眼下清洗傷口,痛感陡然被放大,蘇梨一口氣沒緩過來就暈了過去。
意識恍惚中,蘇梨感覺到有雙大手攏住了她的肩膀,鼻尖有股淡淡的香。
像皂香又像草莓香,有些熟悉。
醒來後,蘇梨的第一反應就是搜尋沈博舟的身影。
卻一無所獲。
清創室牆上的時鐘顯示16:47。
所以,她竟然在這裡睡了整整四個小時。
蘇梨:“……”
“哎,蘇小姐!”才跑出清創室就被迎面走來的蘇晚給拉住了,對方指着她的腳說:“蘇小姐,你這麼穿鞋是想一會再來找我縫一針嗎?”
這話像是按下了某個開關,蘇梨的腦子裡無端閃過一句話——給她縫美容針吧,她這麼嬌氣,留了疤會不開心的。
像是沈博舟的聲音。
竟是那樣的溫柔。
疑惑一閃而過。
蘇梨邊彎腰穿鞋邊急問道:“蘇護士,你知道沈先生是什麼時候走的嗎?”
蘇晚回:“下午一點半走的。”
“……”
蘇梨懊惱得想撞牆。
“護士。”
蘇梨直起身子便要往門外跑:“今天謝謝你。”
“蘇小姐。”蘇晚再次拉住了她,“你鞋帶還沒系好呢?”像是覺得好笑又問:“你急什麼啊?是怕沈先生把你扔在這裡不管你了嗎?”
當然怕啊。
她一路颠簸至此,好容易才見到的人,要是無功而返,她找誰哭去。
至少,她得把自己的來意跟他說清楚啊。
雖然大概率還是會被拒絕。
但萬一呢。
畢竟他是國内少有的以營利為主的同時,還能想到平衡自然生态的人,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一方淨土毀于一旦吧。
看她急紅了眼,蘇晚也沒再逗她,“放心吧,我悄悄把你的藥放他包裡了,小鎮缺醫少藥是常事,沈先生是不會浪費醫藥資源的。”
“等他祭奠完故人,肯定會回來的。”
祭奠?
蘇梨這才想起,今天是清明節,她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蘇晚不明所以,“蘇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
蘇梨用指尖拭去淚痕,故作輕松一笑,“我就是突然想我的姐姐和外祖母了。”
“對了,蘇護士。”
蘇梨問:“沈先生不是港城人嗎,他怎會有故人長眠于此?”
蘇晚笑而不答,視線越過她看向門外,“蘇小姐,你要找的人回來了。”
說完便轉身忙去了。
“蘇護士。”蘇梨站在原地沖着她的背影喊了聲,“謝謝。”
随後便急急往門口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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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好像是大了些,那輛黑色的吉姆尼越野車打着雙閃停在路邊,蘇梨撐着傘走到車前敲窗,“沈先生。”
車窗降至一半,男人伸出一隻手,食指上勾着醫生開的消毒藥水,他隻是靜靜地望着她,沒說話。
透過他鼻梁上微微起霧的鏡片,蘇梨看清了他的眼睛,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他不說話的時候,瞳孔特别冷,尤為寒涼,讓人生畏。
蘇梨有點想放棄了。
可一想到農場,她又不甘心。
“沈先生,”蘇梨硬着頭皮上前接過他手裡的藥,“我是春去也農場的負責人,我知道這樣很冒昧,但春去也農場是我多年的心血,它……”
“所以呢?”沈博舟打斷了她的話。
一句“所以呢?”把蘇梨問得有些懵。
蘇梨的大腦在飛速地運轉中,她很清楚,沈博舟并非她三言兩語能糊弄得了的,搞不好還得被他笑話。
于是,她決定走迂回路線。
“所以,沈先生…”蘇梨硬着頭皮,故意連打了三個噴嚏,“看在我不遠萬裡來找您的份上,能收留我一晚嗎?”
“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再遇到上午那樣的事,我一個女孩子,也不能回回都能遇到沈先生這樣的好人,那樣的話多危險啊。”
也不知是她的話戳中了他的哪個點,沈博舟忽地笑開來,鼻腔裡溢出一口氣,連帶着胸腔都震了起來。
“上車。”他說。
上車?蘇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她又不敢開口去确認,于是試探上前拉開了副駕車門,男人并未阻止,她便當他是默認了,而後麻溜地坐了進去。
不是吧,傳說中殺伐狠絕,六親不認的太子爺竟吃她撒嬌這一套?
想到這,蘇梨不免在心裡為自己的堅持和機智點了無數個贊,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農場起死回生,欣欣向榮的景象了。
“謝謝沈先生。”
蘇梨邊系安全帶,邊望向後視鏡裡的他,“您真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