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舟挑眉點頭,将鞋子放到她的腳下,起身的同時又瞥見她的手背在流血,像是針頭被突然扯出的撕裂傷。
可她似乎毫無所覺。
還記得當初在啤梨鎮,她明明是那麼怕疼的一個人。
突然的沉默讓蘇梨有一瞬的警惕,她擡頭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病床邊的椅子,“沈先生不是要跟我叙舊嗎?坐吧。”
話音剛落,沈博舟突然探身向前按了床頭的呼叫鈴,彼端傳來聲音,“您好,護士站,請問有什麼需要?”
沈博舟:“你好,26号床的病人走針了,麻煩讓護士過來處理下,謝謝。”
因為隔得近了,蘇梨又一次聞到了那個香味。
似皂香,又似草莓香。
晃神的間隙,沈博舟已經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
“你手不疼嗎?”男人突然問。
蘇梨低頭,後知後覺地“嘶”了聲,下意識地用手裡的方巾去按壓滲血的傷口,皺着臉,沒說話。
想到她剛才用那塊方巾擤了鼻涕,沈博舟不由得眉頭微蹙,神情是明顯的嫌棄,“蘇小姐平時也是這麼…随意的?”
蘇梨擡頭,反應了幾秒才明白他的意思,她心情不好,語氣也難免差了些,“沈先生,我随不随意的,和你有關系嗎?”
“怎麼沒關系?”沈博舟頓了下,那神情是再自然不過了,莫名地還有些理直氣壯,“畢竟…你現在是沈家孫媳的候選人。”
“……”
蘇梨唇瓣張合卻無聲,最後竟莫名地氣笑了,“沈先生,您還真把自己當太子爺擱這選妃呐?”
被她嗤了,沈博舟也不生氣,眼裡反而有了興味,“差不多。”
“不過,不是我選。”
不是他選?蘇梨眉心一跳,莫非蘇家欲要聯姻的對象不是他?可在沈家,除了他,還有誰敢自稱太子爺的?難道是沈家的長子?
那沈家長子可比她大了近二十歲啊,還離過兩次婚,後面又被沈博舟送進了監獄,至今也沒聽說他出獄了啊。
蘇儒軍可是她親爹啊,不至于這麼糟踐她吧?
看她一張臉越皺越緊,沈博舟實在是沒忍住,笑了,“放心,蘇小姐的父親很疼你,沈家也隻有我一個未曾婚配的孫輩。”
“……”
本來因為姐姐的事,她心裡就壓着氣,眼下心事被戳破,蘇梨難免覺得難堪,脾氣倏地就上來了,“沈先生,你有事沒事啊,沒事就出去。”
明明是生氣的模樣,可天生軟糯的聲線,聽着就像是在撒嬌。沈博舟掏了掏發癢的耳朵,不經意間瞥見了她脖子正中的那顆痣。
這還是他第一次留意到這顆痣。
小小一顆,有些泛紅。
沈博舟突然覺得喉嚨也癢,他清了清嗓子,閑閑道:“蘇小姐,這是不樂意?”
“沒關系,我也還沒點頭呢。”
“……”
蘇梨半天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那母親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所以現在是他們蘇家剃頭挑子一頭熱?
想到這,蘇梨的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卻也沒輸了氣勢,“那我可太謝謝您了,多謝沈先生的不點頭之恩。”
“不過…”沈博舟突然停頓了下,眼裡的興味一點點被他收斂,他說:“沈家後輩的婚事都是我阿奶做主,但不管最後她選了誰,我都會尊重對方的意願。”
“畢竟豪門聯姻,談感情太奢侈,我也嫌麻煩。”
蘇梨看着他,心裡莫名地有些觸動。
此刻,她竟有些期待他的下文了。
對視片刻後,他牽唇笑了笑,像是在跟她解釋,“女生愛做夢,也有追夢的權利,我不會勉強任何人和我走入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裡。”
“也包括蘇小姐。”
這的确是她愛聽的話。
直白也不乏尊重。
蘇梨看着他,腦子裡閃過的卻是姐姐的臉,某個大膽的想法倏然萌生。
“沈先生,”蘇梨問:“如果我願意呢?”
不過是一句試探,蘇梨也知道不可能。
而他的神色也的确有所遲疑。
正午的陽光燦爛也熱烈,百葉窗剪碎的光影落在男人的身後,英隽的面孔在光影裡看不真切,雙眸隐在鏡片後,似在探尋又似在确認什麼。
四目對視下連空氣都是凝滞的,蘇梨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鎮定,她眼神微閃,撐在床沿邊的指節開始泛白。
好在這樣的對視并沒持續多久,蘇梨就聽到了男人很輕的一聲笑,散漫也突兀,可随之而來的聲音卻讓她久久不能平靜。
“謝謝。”他說:“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