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秉詞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襯衫被她浸濕,可他卻發不了一點兒脾氣,因為低眸間,許意闌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他也說不清,為什麼從回國以後,每次見到她幾乎都是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許意闌仰着頭,輕輕扯了扯他的衣擺。
梁秉詞微舒了口氣,“走吧。”
很久之後他才知道,也許這次對她無理的要求的妥協就是一次錯誤。
梁秉詞說帶她走可以,那她得先上樓換身幹淨的衣服。
可許意闌硬是倔着搖頭。
其實梁秉詞能理解她的想法,此刻的她就是想逃避,在經曆了蘇蔓婷的那番羞辱之後,不願意再進這個家的門。
至少現在不想。
梁秉詞為無奈,隻好掰開她攥緊自己衣擺的手,把傘塞給她。
他步子還沒邁出去,她連忙追問:“你去哪?”
“車鑰匙在家裡。”他無奈地說。
許意闌這才松開手。
情緒經曆過劇烈的波動,此刻許意闌才慢慢緩和下來,她攥緊傘柄,上面還有他掌心的餘溫。
女孩兒擡眸,看着男人踏上樓梯的背影,扯了扯幹澀的嘴角,突然又露出一個粲然的笑。
原來哥哥這麼心疼她啊。
梁秉詞取完鑰匙出來的時候,看見許意闌小小的一團居然蹲在了地上,那把黑色的傘将她遮住大半。
他靠近,站在她面前,才觀察清楚,她居然在撥弄鵝卵石縫隙間的小草。
許意闌擡眸,眼中的淚已經擦拭幹淨,隻是眼尾紅紅的。
“走吧。”梁秉詞沒多言。
許意闌緊緊地跟在他身後,看着男人衣服上的水漬,心髒驟然抽了一下。
其實現在的她心裡亂得不成樣子,夾雜着對許強的思念、對蘇蔓婷的憎恨,還有些對青春愛情的懵懂的期待。
許意闌活了十八年,把對異性的期待和憧憬全部寄托在了郁正晔身上。那是她從初一青春懵懂就喜歡的男孩子,即使後來很多年沒見,可他的那封回信她還是小心翼翼地保存起來。
她以為他們兩個是雲泥之别,生活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卻沒想到居然能在同一個社團相遇。
大學一年左右的相處,從刻意的疏離到漸漸暧昧,這種感覺的變化讓她掉進了蜜罐之中,甚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湧現出一些曼妙的想法。
可就在今天,她要斬斷這種想法了。
她清晰地知道,過的那些隻是奢望。
學長很好,好得讓現在惡毒的、充滿報複心的她不敢玷污。
許意闌扯了扯嘴角,卻不料撞到了梁秉詞的身上,她手中的傘也差點受力脫落。
梁秉詞蹙了蹙眉,給她拉開車門,“想什麼呢?”
許意闌連連搖頭,擡腿想要坐上去,卻窘迫地發現自己渾身濕透了、髒透了。
她咬唇看了眼梁秉詞,知道他一向有潔癖。
梁秉詞輕哂一聲,現在倒是想起來了他膈應些什麼,那剛剛讓她上樓換身衣服她還無動于衷。
他低頭看了眼她的髒褲子,頂了頂後槽牙,“進去吧。”
許意闌輕“哦”一聲,拖着濕透的身子挪進副駕駛。
梁秉詞給她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途中他還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什麼時候慈悲心大發,要收留她。
她親媽都狠得下心不要她,他在這充當什麼濫好人?
男人做到駕駛座,看着縮成一團不管亂動的許意闌,擡手拿了包紙巾塞給她。
許意闌感激地接過,抽了兩塊紙擦拭自己的臉頰和胳膊,奈何身上的水太多,紙巾瞬間就濕透了。
梁秉詞懶得再看她,發動了引擎。
途中,他又聽見她在打噴嚏。
男人側過臉看了眼她,頭發還是濕的,偶爾有水珠順着臉頰流到白皙的脖頸,最後藏進衣服裡。
濕透的衣服緊緊地貼着皮膚,将她的身體勾勒得淋漓盡緻。
男人的喉結滾動了下,擡手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些。
在無人注意到的角落,隻有他知道,他的嗓子有些發緊,握着方向盤的手也不自覺加緊。
車行一路,碾壓過無數的水窪,終于停在了别墅前。
“下車。”男人的口氣像是命令。
許意闌看了他一眼,推開門,撐着雨傘緊緊跟在他身後,像上次那樣。
回到家,梁秉詞就把她扔給了桐姨,轉身坐下慢條斯理地擦鏡片。
許意闌依依不舍地跟着桐姨上樓,住進了上次的那個房間。桐姨也沒多問她這是怎麼了,給她放好熱水,找了睡袍,就下樓了。
許意闌站在鏡子面前久久地發愣,看着自己枯燥的發絲,看着那張虛弱的臉,忽然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眼淚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到頭來,她還是要靠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收留,大概也挺可悲吧。
女孩兒對着那面鏡子,撩起長發,褪掉濕透的半袖、牛仔褲、内衣内褲。
她打量着自己的胴體,蹙了蹙眉,胸形很好看,就是有些小。她擡手覆住,輕揉了下,這樣的她哥哥會喜歡嗎?
許意闌抿了抿唇,邁進浴缸,整個人埋在水下,憋着那口氣不敢呼吸。
她嘗試着睜開眼,可總是失敗。
直到這口氣殆盡,肺上的壓力快要爆炸,她才從水中出來。
擡手擦掉臉上的水,她覺得自己忽然變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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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意闌收拾幹淨,吃了桐姨特意給她煮的粥,窩在床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