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郁記得二人第一次見面後的第二天就是周一,宋知遇作為高三代表進行了發言,他演講稿的遣詞造語和演講時的淡漠的神态,都像極了當時政教處主任的翻版。
“政教處主任的接班人”——這是當年姜郁剛認識宋知遇對他的評價。
沒想到七年後他還真當了高中老師。
“這是走讀協議,一式兩份,簽完以後拿去門衛領門禁卡,從今晚開始姜浔就可以走讀了。”宋知遇将走讀協議遞給姜郁,然後把方才放在她面前的礦泉水拿過來擰松,又放回她左手邊。
“聯系人一定要寫父母嗎?”姜郁問。
她和姜浔的爸媽不常在江城,留了電話号碼多半也聯系不上。
“他走讀跟你住?”
宋知遇看了一眼表上的家庭住址,是學校隔壁的一個新樓盤。
“對。”
“那就填你的。”宋知遇指了指小區名後面的空檔,提醒她,“寫全,幾棟幾零幾。”
姜郁頓了一下,“好。”
她拿出方才被自己慌忙藏起來的手機,找出昨日剛簽的租房合同,填了樓号和門牌号。
姜郁是兩個月前剛回的江城,她碩士畢業後回來工作租房,聽姜浔說在學校睡不好覺,就索性提出給他辦走讀手續。
反正江城一中與她工作的江城大學離得不遠,姐弟倆住一塊兒還能做個伴。
走讀協議填好後,姜郁遞給宋知遇檢查。
她随手拿起旁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見宋知遇點頭表示協議填寫沒問題後,準備離開。
“那宋老師我先走了?”
剛剛來的時候辦公室裡還有其他老師在,這會兒老師們陸續離開,偌大的辦公室隻剩下他們二人,姜郁覺得不太自在。
宋知遇擡眼看她,問:“沒什麼話要說嗎?”
多年未見,宋知遇依舊是這副冷淡樣子。
那時候的他總被人說少年老成,但姜郁知道,他私下裡還是有獨屬于那個年紀的少年氣的。
如今他身上的少年稚氣全然褪去,姜郁隻能從他臉上看到冷漠一種情緒。
姜郁被問得一愣,她緩慢地搓着中性筆的外殼,低聲道:“沒有吧……”
“我還以為你對我的工作有什麼意見。”宋知遇轉身背對着姜郁,将走讀協議收進文件袋裡。
原來問的是這個。
姜郁松了口氣,立刻道:“沒有意見沒有意見,宋老師,我們家姜浔交給你我一百個放心,真的。”
宋知遇沒理會她那不走心的話,“可以去門口辦門禁卡了。”
“好。”姜郁點了下頭,她雙手放在膝蓋上等待着,并未起身。
宋知遇回過頭,對上她那眼含期待的表情,不明所以。
二人對視了幾秒後,姜郁讀懂了宋知遇眸中的含義,他在說“你還不走坐這兒幹什麼?”
姜郁指了指宋知遇側手邊的文件袋,嘴角扯出一個不失禮貌的笑容,“宋老師,不是要拿着剛剛簽的協議去給門衛看嗎?”
一式兩份,宋知遇全給收進文件袋裡了。
宋知遇怔了一下,而後迅速解開文件袋,遞了走讀協議給她。
“那我先走了。”姜郁捏着那張薄薄的A4紙起身,禮貌道,“姜浔在學校裡還要多麻煩您。”
“應該的。”宋知遇同樣禮貌地朝她點了下頭,然後很快收回目光。
關門聲響起。
宋知遇将文件袋口重新合上,撚着那根細麻繩,一圈又一圈,纏在固定扣上……
幾分鐘後,門又開了。
與宋知遇同批進來的同事王肅大咧咧地拎了瓶可樂進來,他一屁股坐在方才宋知遇搬給姜郁的凳子上。
“诶,那個什麼走讀協議,給我看看怎麼寫,我們班也有個學生要填。”
宋知遇随手把手裡的文件袋遞過去,拿起手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
“你強迫症啊?繩子繞這麼多圈幹什麼……”王肅捏着細麻繩繞圈,繞得眼睛都暈了才解開。
他将裡面的一沓走讀協議拿出來看,随口問道:“剛剛那個學生家長長得挺好看,聽說還是前幾屆的狀元?你不也是前幾屆的畢業生,你認……”
王肅一擡頭,嘴裡沒說完的半截兒話突然哽住了。
他吓得夠嗆,一動不動地盯着宋知遇看,直到宋知遇喝完水擰起瓶蓋,雲淡風輕地看向他,王肅才找回了方才短暫丢失的語言功能。
“你這礦泉水不是剛剛拿給那個家長的嗎?”
宋知遇愣了一下,摩挲着瓶身道:“她沒喝。”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将礦泉水瓶放到電腦旁邊,還推遠了些。
“看完了嗎?”宋知遇指了指王肅手裡的走讀協議。
“看完了。”王肅低頭又翻了翻,“怎麼有的填了具體門牌号,有的沒填?”
“填不填都行。”
--
姜郁出了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給安雲升回信息。
安雲升被宋知遇三個字吊得班都沒心思上了,隔兩分鐘就發一個表情包催姜郁回消息。
姜郁:【出來了。】
姜郁:【他是姜浔新來的班主任。】
安雲升:【不會吧?我聽說他導師想留他讀博的,怎麼碩士畢業就回來當高中老師了?】
姜郁:【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