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了一番冠冕堂皇的演講。
程沐風不作聲地把最後一層隔闆裝好,再望向她時眼神很定。心裡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因此臉上寫滿了無語。
他就知道程達明還是退休得太早,閑着沒事就一天天瞎琢磨,催婚催得連妹妹都在替他焦慮,考慮這些有的沒的。别太荒謬。
除了家裡,這中間還有個人在給他找事。他敏銳地截出重點,“誰跟你說的我有對象?”
“啊?”季薇看懂了他的表情,但不知道他具體是對誰感到無語,眼睛一眨找人背鍋,“川子哥跟我說的。”
“他吃飽了撐的。”程沐風說,“說的誰,葉清?我沒跟她談過。”
“哦……那别的呢,”她下意識地追問,“别人也沒有嗎?”
“沒有。”
沒有彎彎繞繞的廢話,他直接給出确切的答案。
“我從來都沒說過想找對象。你以後再回家聽聽就算了,别着跟他們瞎操心。”
程沐風說,“起碼眼前這幾年,我沒打算談戀愛,更不考慮結婚,沒意思也沒時間。别管家裡怎麼催,他們做不了我的主。工作就夠忙了,有點兒時間哄你還哄不過來,再談一個想要我命嗎?”
“哦……可是,我媽真的不讓我跟你一起玩兒啊。”季薇小聲說。“要是被她知道我還在耽誤你時間,肯定要罵我的。”
“你就非得什麼事兒都告訴她?”他理直氣壯,“别讓她知道不就行了。”
季薇:“……”
總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但她也說不上來。
程沐風收拾剩餘的工具,又把抽屜挨個拉出來檢查了一遍,确定組裝好,把兩隻收納盒并在一起朝她推過來。
“今天就算了。”他說,“以後我們還是照老規矩,有什麼說什麼。再讓我發現你胡思亂想,有事藏着掖着不好好說話,我還是要收拾你的。”
看她還在發呆,程沐風擡手,作勢要敲她腦袋,“記住沒有?”
她連忙捂住額頭,又哦了一聲,“記住了。”
那隻手還是落下來,卻隻輕輕揉亂她的頭發,按着她腦袋晃了晃,像要把裡面多餘的水分晃出來。
“行了,準備吃飯。”
點的淮揚菜外賣差不多時間送到。她說着不吃,那噴香流油的蟹粉獅子頭是一口也沒給程沐風留。
煩惱消失,胃口就會變好。
和他一起的每頓飯都吃得很飽。胃裡沉甸甸的,踏實得叫人犯困。心也變輕了,她甚至都不太懂自己這些天究竟在煩惱什麼。
程沐風吃完晚飯也不走,待在沙發上玩手機,還問她要數據線充電。打算住下似的。
平時這個點離睡覺還早着,今天她卻總想打哈欠,“你怎麼還不走啊?我都困了。”
“不敢走。”程沐風涼涼地說,“怕你哭着追到門口又說我不管你。”
“……”
“困了就去睡,我待會兒再走。”他頓了一下,聲音不太确定,“要不要我給你買那個,女孩專用的那個尿不濕?你快遞箱裡沒有。”
他也不知道那叫什麼,隻知道是例假期間的必需品。有一年暑假季薇去墨爾本找他玩,忽然來了姨媽,說晚上不穿那個睡得不安心。于是他又半夜出去,滿大街找便利商店給買的。
季薇發出一聲爆鳴,倒在他肩膀上笑得快斷氣了,“你在說什麼啊!那叫安睡褲,我家裡有。”
“有就行,”程沐風說,“去睡吧。”
這套小兩居裡有三個空調,房東隻留下了一隻遙控器,好在全屋通用。她把卧室空調打開,沒關門,躺在床上能看到客廳的光線,淡淡的。程沐風隻留了一盞落地燈。
季二朵平時喜歡跳上她的床一起睡覺,半夜還會蹦迪,今晚卻格外安靜,待在貓窩裡沒進來陪她。
于是她無聊地來回翻身,一會兒說冷要空調遙控器,一會兒問他在幹嘛準備幾點走,半小時喊好幾回。程沐風在外面就沒個能坐穩當的時候,索性走進卧室,看她趴在枕頭上,眼睛還亮晶晶的,“躺下又睡不着了?”
“有點。” 季薇看着他在床邊蹲下,小聲說,“你真不找啊?哥。”
程沐風一怔,沒想到她還在想這個,也沒想到她還會問。
學生時代裡和她最合得來的朋友都沒留在南江發展,同事們也都在上海。她獨自回到家鄉,又做着不需要與人接觸的工作,沒什麼機會交到新朋友,難免會感到孤獨。
明明有哥哥可以依賴,卻要被家長責怪不夠懂事,不許随便打擾,怎麼能不委屈呢。
“不找。”程沐風說,“也沒人看得上我。要不我怎麼天天往你這兒跑?以後也就隻剩跟你玩了。”
客廳的燈光穿過門口,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照亮了半張臉的輪廓。顯得他的自嘲很沒有說服力。
但季薇還是滿足地笑了。至少在當下,她盲目又自私地期望他說的是真的。
甚至還要再吐槽一句,“你好笨啊程沐風,公司開那麼多,戀愛談不到一個。”
“……”
到底是誰笨?
就這麼點事兒,早問早就結了,非要憋在心裡許多天,支支吾吾的,憋不住了才說。
“傻樣。”程沐風說,“季小朵給你拿過來要不要?”
她吸了下鼻子,說,“要。”
程沐風就把那個陪睡的醜娃娃給她拿來塞進被窩,又摸了摸她的手,覺得太涼了,也握起來放進被子裡。
或許是錯覺,薄被下她的手指被輕輕勾住,帶着不同的體溫,短暫而溫存地牽纏了一瞬。
即便短暫,也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她以前總覺得二十歲是個很要緊的年紀,少男少女們過了二十歲就都會自動變成大人。她曾經很期待當大人的。
可現在,她二十四歲了,還是希望能像十四歲時那麼幸福。
“放心睡吧。”程沐風在她床邊席地而坐,“等你睡熟了我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