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杳月望着他,盡管嘴角還噙着笑,可眼底卻是想要看穿他的渴望,罷了還是不得要領地移回目光。
她望着周蘊文緩慢起伏的胸腔,方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窩火順産化作無理取鬧的邪火。
像是耍賴,杳月道,“那你幹嘛要那麼說我?你不是我哥哥嗎?天底下有這樣說妹妹的哥哥嗎?”
——當然不是,天底下甚至沒有我這樣躲在泥潭裡肖想妹妹的......兄長的。
我隻是貪婪,明明做好取舍,卻始終不肯松手。
周蘊文望着她顫動的嘴唇,喉結滾動。罷了,還是點了點頭。自我洗腦式的點頭。
杳月撐起自己來,跪坐在他身旁,從上往下看他。
周蘊文神情有些古怪,轉而側過身來,像是蜷縮着靠在她的膝上。但隻有她們彼此知道,二人隻見隔着褶皺的大衣,像是一條褶皺的銀河。
盡管記憶缺失,可痛苦還殘存在肌肉記憶裡。
杳月時常會在夢醒後心慌恐懼,一股天底下隻剩下她一人的孤獨總是消散不去。
不知為何,杳月驚恐地注意到自己的“異樣”除此之外,還有一項,就是同其他人相比,她似乎過分貪戀周蘊文。
她貪戀過馬路時他抓住她的手掌;貪戀每周放學時他隔着玻璃窗的目光;貪戀她們彼此坐在一張桌子的兩端,她叽叽喳喳地絮叨,而他隻是安靜好脾氣地聽着。
她渴求同他肌膚間摩挲時升起的溫度。
自第一眼見到他時,她的心裡便充盈這一股無根無由的親近與信任。一開始她将此歸根與她們二人骨子裡相同血,可漸漸又覺得奇怪。她的記憶裡是有關于親情的模糊的影子的,周蘊文的照顧、包容、關心......都可與之對應。可杳月總覺得她二人情感中的某一部分又與之南轅北轍。
這是一種健康的,正常的情感嗎?杳月沒有答案,她隻知道她隻有他。
她隻知道,她想要抓住他。無論以何種名義。
“鄒應。”
她忽然喊他的名姓,竟然讓周蘊文有些不适應了。
“我有沒有愛過你?”
宛如一記石子砸向原本平靜的湖面,于此同時,忽然響起的門鈴挽救了周蘊文脆弱的神經。在聽清杳月的話的那一瞬間,他幾乎要無所顧忌地吻住她了。
而他隻是站起來,聲音安穩平靜道,“飯菜送來了,我去開門。”
他揉了揉她發燙的腦袋,“還有,少想作弄我。杳月,我是你的哥哥,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那些你曾擁有的又丢失的,以至于痛到無力承受的部分,我都會一一幫你補齊。
——哪怕補料,是我除非落在你眼裡、便一文不值的愛。
*
拼盡老命換來的大學生涯遠比想象中的複雜兇險很多。
尤其是惹惱了陳教授,因為他的态度,連帶着不少同學竟覺得她是走後門進的平大,幾日下來便将她排擠得像是個透明人。
杳月到底是個年輕女孩,盡管面上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來,但心裡或多或少、還是期待着能跟大家融在一起。聽若琳說,她們放學後會一起約着去喂鴿子呢。不過後面若琳客氣地沒有明說她為何一直沒被邀請,而杳月也默契的沒有再追問。
但心裡不是不苦澀泛酸的。于是,當班長王璐站在她面前問她要不要參與遊行的時候——盡管在家,周蘊文沒少三令五申讓她遠離任何政|治意識形态——但鬼使神差間,杳月還是立刻點頭答應了下來。
畢竟.......她偷偷去參加一兩次,不會耽誤學業,這樣鄒應就算是千裡眼轉世,也不會發現吧?
“你确定嗎?”王璐仰着下巴望着她,有些不相信她會參加,但語氣果然緩和了不少,“鄒同學,我們的遊|行是于國于家有用的,是正事,不是過家家、裝樣子,這是革|命,會有流血犧牲的,你可别當成玩。”
這年頭的大學生們都跟打了雞血似地,一個個恨不得為國家抛頭顱灑熱血,但也沒見真的殺了誰,警隊抓一批關關再放一批,看起來倒真有點像貓鼠遊戲。
但杳月還是點點頭道,“我确定。”
“好,明日早晨,六點學校未名園集合。”王璐沖她笑笑,“明天見,鄒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