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伸手示意他在沙發上坐下。
周蘊文在他旁邊的長沙發上正襟危坐,謙虛道,“局座謬贊,晚輩愧不敢當,日後定當加倍刻苦工作,發揮職能,絕不辜負局座拳拳栽培苦心。”
“诶,你我身處軍中,一心為黨國效力,全軍上下皆是兄弟,稱呼不必如此恭敬。”谷恒通擺了擺手,又道,“來了我們北平局就是我的人,日後便同他們一樣喊我谷先生即可。”
谷恒通說起話來雖嚴肅卻慢條斯理,倒同周蘊文往日習慣接觸的老學究類似,不免心生親近之意。
“今晚在四季園給你設宴,帶着你見見人,也方便後續工作。”
谷恒通很忙,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便電話不斷。今日他專門抽空見他,已是很給周蘊文面子了。
周蘊文客氣道謝後替他關門,便退了出去。
剛拐到樓梯口,“碰巧”看到上樓來的方宇。
但周蘊文曉得,在他們這種人的生活裡,根本不存在“碰巧”二字。
“鄒主任,真巧。”
方宇笑呵呵地跟他并肩而行,周圍沒人了,這才道,“谷先生跟那些扛着槍打出來的泥腿子不一樣,從前也是念過書的,平日裡的興趣也風雅。他對您來我們處的事,很上心呢。”
“好,多謝你費心。”周蘊文點頭,暗自記下,但心裡一沉——讀書人才是蔫兒壞,具體案例可見廖仞。
“你辦公室在哪?”周蘊文追問,“還有,我一般以什麼理由去找你合适?”
“我就在您斜對面,另外我是您直系下屬,什麼理由找我都合适。”
周蘊文腳步放緩,偏頭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還挺周到。”語氣不鹹不淡的,聽不出喜怒。
“正好,你來了,幫我派兩個人過來,我有事吩咐。”
反正就算不是方宇監視他也會有其他人來,倒不如放寬心态。
既來之則安之,周蘊文相信廖仞的選人能力就像相信他就是一變态一樣堅定。
果然,方宇辦事牢靠,既不追問,動作還快——周蘊文剛坐下不消五分鐘,就有兩個便衣敲門進來。
“鄒主任,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去做?”
“來來來,做做坐。”周蘊文随和多了,當即招手兩個人坐過來,“也沒什麼事,不過家事,勞煩你們兩個小兄弟幫我跑一趟。”
說話間他已掏出一卷錢來,塞到其中一個手裡,“兄弟們辛苦,千萬别見外啊。”
兩個便衣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的方宇道,“好了,都是自家弟兄,别在這扭扭捏捏了,還不快謝謝周主任?”
“謝謝鄒主任。”
“謝謝鄒主任。”
兩個便衣忙不疊道謝,兩臉真誠地等着鄒主任派發任務呢。
餘光裡方宇還沒走,周蘊文無奈在心裡歎了口氣,也不多耽擱,直接道,“舍妹最近鬧脾氣,我這也走不開,勞煩你們去平大幫我看着點。哦對了,那丫頭脾氣大,你們在後面跟着就行。”
方宇在旁邊笑道,“鄒主任您放心,這兩個都是老手了,不會出錯的。”
......這家夥屬老鸹的吧?怎麼話這麼密呢?
哪兒都有他。
周蘊文真想拿白眼把他給片了。
*
杳月站在隊伍裡,瑟瑟發抖。
因為周蘊文從不在家提起這些,也有意将這類信息屏蔽在生活之外,杳月對于這些念念有詞、亢奮激進的同學們很是困惑。
但她是絕對不會表現出來的。别人亢奮,她就亢奮;别人呐喊,她就呐喊。
她可還記得一個小時前,出校門時,教室裡有個不肯出去的男同學,他的書被路過的同學們撕了個粉碎。
杳月望着那場景,心驚膽戰,漫天飄舞的制片碎屑分分鐘環視成自己身上支離破碎的衣服。
然而天不遂人願,這場面讓她有些驚恐,她下意識地想要縮進人堆兒裡,卻不想被王璐逮住。
她抓着杳月道,“鄒同學,不如你上去講兩句吧!”
“我?”
杳月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不不不,我不行的!”
“你都沒試怎麼就說自己不行?”王璐比她高了一個頭,光聽聲音都覺得此人氣血忒足,“你是新加入我們的同學,是新鮮血液!你的話肯定能激勵起更多新人加入,上來吧!”
“是啊是啊,快上去吧!”
“鄒同學!我們都想聽聽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