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和突然靈光一閃,“我們剛才隻看到了黑衣人,并沒有看到老虎,我猛然有一個想法,那虎嘯是不是黑衣人發出的?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口技,善口技者,可以模仿世間任何的聲音,更不用說區區的虎嘯了。”
“景大人很聰慧啊。”萬靈安緩緩道:“隻是現在,我們還是先找歇息的地方吧,明日走出林子才是頭等大事。”
林中似有瘴氣,為了避免走散,萬靈安伸出手,似要景暄和牽住,景暄和怎麼敢這樣做,連忙說這不好吧。
“真拿你沒辦法。”萬靈安裝作無奈地搖頭,從地上找了一根樹枝,他牽着一頭,讓景暄和抓住另一頭。
萬靈安走在前面,讓景暄和跟在自己的後面,看着他颀長的背影,景暄和感到莫名的安心。
走了許久,終于來到一處山洞,這洞在一處小溪邊,遠遠的還有瀑布流水的聲音,萬靈安動作熟練地搭起火堆,鑽木取火。
看到火焰逐漸升起,景暄和的心中也不由得溫暖起來。
“你也别吃驚,我小時候經常和朋友打獵,這是必備的技能。”萬靈安微微一笑,這笑在火光的映襯下光彩奪目。
景暄和靠在洞内的牆壁上,望着火堆,瞳孔也柔和起來。
“坐那麼遠幹什麼,過來點,我很冷。”萬靈安突然說。
景暄和挪進了一點。
“再過來一些啊。”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稻草,“坐在這裡來。”
景暄和依言過去了,不久便被月麟香的氣味包圍。
“你剛才不是想聽我講遼東的事嗎?正好現在沒事,我講給你聽吧。”他款款道。
景暄和點頭,“那是再好不過了。”
萬靈安娓娓道來,他的聲音不大,卻極清冽,像外面的溪流,不知不覺便流入了景暄和的心中。
他說他曾帶領一個小隊去和海盜火拼,他們隻有十個人,卻要對付一百人的海盜團,其實那些人都是大明的百姓,隻是活不下去了才落草為寇,可是他的任務便是收服他們,也不能對他們産生恻隐之心。
那時這十個人的糧草都不夠了,萬靈安便扮成落魄少年的樣子,投靠了海盜頭子,他們起初不信任他,還測試他是不是官府的内應,被他巧妙地躲過,他便潛伏在他們之中,再借機給小隊傳遞消息,後來海盜們要去劫商賈,萬靈安趁大當家的不在,一把大火燒了他們的海盜船,老巢都沒了,他們隻能繳械投降了。
還有一次,情況十分危急,他們被一夥倭寇包抄在小島上,幾乎彈盡糧絕,還是他放血給隊友,才讓他們逃過了一劫,沒有被餓死。為了讓倭寇以為他們都沒氣了,少年們晚上便不點火,隻是隐蔽在樹叢中,倭寇果然上當了,派了先鋒上島查探,被他們利索地解決了,其餘部隊見先鋒沒回來,也上了島,結果掉入了他們做的陷阱之中,爬都爬不上來,隻好棄甲投戈……
景暄和聽得津津有味,那些戎馬倥偬的歲月,仿佛一下子便鮮活起來,好像不久前才發生的事一般。
萬靈安說,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十八歲,十八歲之後,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因為他來到了順天府,開始了權臣的生涯。
“那萬大人為何要來順天府呢,遼東天地廣闊,好似天高任鳥飛,這樣的生活不好麼?”
萬靈安的眸子沉靜了下來,“我心中是喜歡這樣的生活的,可是我深知,隻有順天府才有更廣闊的舞台,也不知是我選擇了順天府,還是順天府選擇了我,反正十八歲之後,我便來了,接連考過了會試與殿試,一擊即中,逐漸走向了權力的中心,成為了現在的模樣。”
景暄和心想,她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一年前她二十四歲,剛穿越過來,到了一個十七歲的姑娘身上。在極北苦寒之地的亂葬崗中,周圍全是死人,風雪漫天,她便想着,既然上天讓她來到大明,她便一定要混出個人樣,走了兩個月,才來到了順天府,也是大明的政治中心。
如果她能憑借自己的能力對這個世界做出改變,讓更多的人得到公正的審判、幸福的生活,那麼也不枉此行了。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後來竟靠着石壁,睡了過去。
萬靈安見她的睡顔,隻覺得很純淨,像個孩子似的,便将她的頭輕輕一按,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其實他一向是個籌謀很深,汲汲營營之人,像是往常,絕對不會這樣不管不顧地沖出來,可是看到她去追那黑衣人,不知怎的,他也追趕了過來,就像不要命一般。
以前他隻知道她對他是特别的,卻不知這是什麼情感,也許從他小時候開始,她便已經住進了自己的心裡。
他故意不告訴她,他就是她之前遇到過的小毛頭,就是不想她将他當成一個孩子或者弟弟,而是想讓她将他當成一個男人看待。他早就不是那個八歲的孩子了,可能已經比她實際的年齡都要大了。
他已經有能力保護她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