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臣福至心靈地道出這麼一番話,霎時就吸引了另外兩人的注意。
“不管怎麼選擇都會後悔..”
兩人喃喃自語,神情落寞下來,眼裡慢慢蘊着濕意,氣氛漸漸冷寂下來。
許是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陸臣随即岔開話題:“多謝先生好意,日後怕是要勞煩先生”
雖然這事兒是原主求來的,路沉心裡在怎麼心不甘、情不願,目前不好反悔。
原主為了能科舉考試,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逼迫陸晁答應自己尋求名師,根據原文中記載:隻求過陸晁“一次”---隻為覓良師,在日後的宦海中謀求一絲生機,其心氣甚高,搞得路沉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能先讀書識字,以科考為目标苟着。
如此以來,頗有點脅迫吳先生的意思,讓一貫不愛麻煩人的陸沉心裡沉甸甸的,臉皮子燒得慌,渾身不自在。
這世間能用錢解決得事情不算什麼事情,最怕“人情債”。
人情債最難還。蓋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古代的“人”不是個體,是家族群體中一員,家族成員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不僅僅代表個人,更代表家族的顔面。這個時代的人更團結。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而這種團結大抵是離不開“人情債”的累計,你欠我,我欠你,你欠他,他又欠她人情,她又欠她們人情,她們欠他們人情..除了血緣關系為紐帶,變相來講也是人情為紐帶,一人中舉,全族光榮。
而這人中舉之前,也許有族人的幫襯,兄弟姐妹拉扯,亦或者有親朋好友的助力...,凡此重重亦能說明...人情債最難還,輕則要錢要名要利,重則被這債拖扯一輩子也是有的。
“嗤嗤”火苗擦過燈油發出撲撲叫聲,很快就喚回了幾人的思緒。
“這麼一說,我挺期待日後了”吳冠絕看了看好友,又看向一旁的小孩一臉期許,面上并無郁郁之氣,想來是看得開,拿得起,難怪陸晁調侃此人性子散漫。
過去的終究過去了,有些事情、有些人雖過不去,卻好像一直陪伴在身側左右。
陸晁:“人啊,還得有期待”
“好像徒然之間,這輩子就有了盼頭”
他說這話時,目光正熱切地望着陸臣,漆黑的眸子散發着光。
陸臣抿唇道:“惟願叔叔康泰和樂便好”
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于陸臣來說,這種壓力太沉重,也有點危險。
倏爾,陸晁摸了摸小孩的頭,笑道:“想什麼昵?”
“我說那些舊事是希望你要明白:讀書這事兒若是沒有天賦,那便努力些,堅持不懈,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中舉,五年,五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那就一輩子..”
“這是一輩子的事情,一旦走上這條道,若是沒有持之以恒的魄力和自我認知,你會過得十分辛苦,就算你付出了數百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收獲對等的成果,那時候你一無所有,也許别人一個輕視的眼神都能擊垮你..”
他欲言又止,接下來的話大家都明白。
尤其是陸晁,他正切實體驗這種後果。
贅婿的日子本就難挨,他考了多年卻沒有一絲回報,說不難過是假的。
每當陸晁随着李老爺外出巡店時,總能遭受他人的白眼與傲慢,尤其是李家那般大富戶,每年向官員孝敬銀子時,幾乎送走了一大半的盈利。
縣裡衙門從衙役到縣令,從衙門到衙門裡的貓貓狗狗都要孝敬一番,說不心塞是不可能的。
李老爺沒有責怪于他,隻是那看自己的眼神裡,充斥着無奈與絕望,又帶着無盡的失望。
素日裡精于算計的眸子臨至節假日便多了些疲倦與不滿。
寒冬臘月,大雪紛飛,他們停車衙門前久等縣令數十個時辰直至夜深,猶記得..進門後,後院燈火如晝,光亮撒在看門的大狗上,大狗腳上的金絲鞋面散發着湛湛精光,光亮撒在院子裡,院子裡鋪着玉階,襯得其白玉無瑕比夜色下的月光還皎潔,光亮照耀在李老爺的臉上,臉上那神氣的面色被谄媚的笑所取代,他佝偻着腰身,也許是太胖了,也許是懷裡的東西太重了。
此去經年,年年如此,江月亦年年如此。
對于陸晁的一席話重重地錘擊在少年的心上。
陸臣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歲月的痕迹,更看到了壯志未酬與現實難以為繼的難堪。
也許他是該好好考慮這條路到底能不能走?未來的路難道就這一條路嗎?
餘下兩人視線交錯,彼此眼裡都看到了濃濃的憂慮之色。
“時辰不早了,朝顔兄還是快下榻歇息”
吳冠絕讀懂了他的一切無奈,知道叔侄倆有貼己話要說,便拍怕好友的肩膀,呢喃了一句:“更深露重,你們也要早早休息才是”
叔侄倆齊齊點頭,目送着他離開了。
少一個人,屋裡慢慢冷寂下來,唯有火苗飛舞着。
陸臣想了想,原主身子骨不行,常年遭受毒害,底子太薄,不适合幹農活。
至于經商?
原文中記載過路晁與李家老爺年年元宵節後到縣衙送孝敬銀子的場景,雖然諷刺,這真實的寫照卻說明了“士農工商”是這個朝代固定階層,世人骨子裡重農輕商,不管是天臨朝第一富商還是李老爺的經曆都斷絕了陸臣想要從商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