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懷濟念了一通,随即放下手裡的書本《大學》,抿唇道:“今日授課到此,大家且學且珍惜”
以鄭富貴等人肉眼可見得高興,他們摩拳擦掌,眼神時不時地掃過師妹九兒,帶着一絲玩味。
這時,寇懷濟掀了掀眼皮,掃一下學堂,見學生蠢蠢欲動,想下課的情緒擺都在臉上,隻有一人,剛剛停下筆,正視着自己,他心下一動,不知怎得突然想拖拖堂。
于是,他扔下一句話,“老夫去去就來,爾等莫要擅自離開”,轉身出門,來到後院的牆邊。
而陸臣擡頭直覺不對。
頃刻間,一個黑影直奔自己面門,他霍然起身,定睛一看,那黑影竟然是墨塊。
“啪!”墨塊沒砸到人,倒是砸在後邊的土泥巴牆,将牆面砸出一個小坑。
見“武器”沒有偷襲成功,鄭家幾人當下變臉,“喲!沒想到咱們柔弱不能依的路大小姐身手這麼好,真是小瞧你了”
鄭富貴氣得不輕,使了一個眼神,示意跟班小弟李觀棋撿起墨塊。
還呶呶嘴,露出壞笑,顯然藏了壞心思。
李觀棋撿起墨塊,眼底閃過一絲憐惜,瞥見小霸王的眼神,面露難色,止步不前。
不成想,這個動作被路臣看在眼裡,他徑直起身出門,去屋外透透氣。
而這一幕被一旁的九兒看得分明。
就連她身旁的丫頭也不禁露出殺氣,攥緊了拳頭,憋紅了臉。
鄭富貴幾人相視一笑,勾肩搭背,一哄而出。
看樣子,不打算放過陸臣。
卻不想,隻一盞茶的功夫,夫子回來了,少年緊跟其後。
大家堵在門口,望着“路大姑娘”背影一臉憤恨。
先生好像沒有看見他們之間的僵冷氣氛,隻是拿着黍苗和雜草苗數十顆對着學子們問道:“熟為良草?熟為雜草?”
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子們你看我,我看你,霎時默不作聲,片刻交頭接耳:“不是!老師什麼意思?”
“老頭子怎麼突然轉型子了?拖堂不是他的風格”
鄭福升擡眼看着素日裡愁眉苦臉的寇夫子,餘光中映入一個身影。
原來是這樣!
路臣這臭小子欺負了鄭大爺,還想科考,他做夢吧!!!
眼瞅着,幕席推開,春水秋眸就這麼看向自己。
就這麼一瞬,九兒轉頭和陸臣說說笑笑。
鄭福升拳頭硬了。
一旁的鄭福貴也矚目這一幕,氣得牙癢癢,咬牙切齒道:
“聽說陸小姐博學廣聞,還請路小姐指教
鄭進友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挑了挑眉,譏諷道:“就是就是,陸姑娘人美心善想必一定知道雜草和糧苗的區别”
“那可不!!人家也是從杏花村出來的,肯定比咱們更懂糠咽菜的味道,是不是啊?陸大小姐...”
滿嘴嘲諷之氣,幾人笑作一團,試圖看出少年慌亂、羞愧、甚至羞憤欲死。
誰知,少年緩緩起身,坦然一笑,輯首道:“入口能吃者為糧,先生手裡的雜草可涼拌,可水煮,可果腹!!學生以為均為良草”
饑荒年代灰灰草,茶葉,皂莢尖兒等均為良草可救人性命!!!
夫子摸着美髯,欣慰地笑了:“爾等可有其他高論?”
“簌簌”
這時,幕席那邊有動靜。
隻見九兒姑娘站起來,朝着大家福了福身子,遽然一笑:“敢問鄭公子,小女子手中這兩株,哪一個是稻苗,哪一株是雜草?”
這話一出,滿堂訝然。
鄭富貴知道她在是問自己,因為那笑吟吟的眼神正對着自己這邊。
本來滿心歡喜的公子哥兒,看到侍女端來的苗子,當下犯難。
一旁的兄弟幾個上下打量着這兩株苗,開始叨咕:
“堂哥,選這個!”
“不對!這個葉子粗糙,根部有絨毛,肯定是稻草!”
“不不不!富升,你手裡那根是稗草你看,葉片這裡有絨毛”
“你放屁!老子前幾日才去鄉下插秧,能看錯?俺爺爺親自說得,還能錯?”鄭福和也急了,他隻是離開幾天,怎麼就不相信我呢,陷入自我懷疑了。
老子?
一聽這話,鄭進友也急了:“你給老子過來!”
“充誰老子呢?有本事過來過幾招...”
他将手裡的苗子啪一下扔地上,淤泥四濺,飛到周遭人身上。
鄭富貴抓腮撓耳正心煩,見自家人又吵又鬧,無意間瞥見心上人的冷笑,當下怒了,“啪”!
拍在桌子上漲紅了臉,“閉嘴!”
現場安靜一瞬,鄭家人看向“罪魁禍首”,牙龇咧裂,氣得不輕。
鄭富貴收回手,藏金衣袖中,疼得直抽氣,刮了一眼大家,撇撇嘴:“看什麼看?都是野草!”
他們順着鄭富貴的眼神,自然看到陸臣那淡然的神情,以及一旁九兒挑眉冷笑的神色。
頓時,幾人便知道自己被人耍了。
“咳咳!”堂上有人清了清嗓門。
是寇懷濟。
他默然一瞬,摸着胡子歎息道:“你們也看到了”
“雜草也好,糧草也好,本沒什麼不同,若是能為人所用,自然身價不一樣”
“但是,生活中,好多人卻連雜草、糧草、良草都分不清,談何有自己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