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傳來主子的寬恕之音,“嬷嬷快起”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多禮”“既然沈醉不行,隻能退而求其次了,安家雖不是官宦之家,好歹也是富甲天下的第一商戶,虧不了本宮”
既然仕族不行,那...,若是尚了安家大少爺,那麼自己也可以不用離開皇城,上不用伺候公婆,下也不用與府中大小侍妾打交道,何樂而不為?
她虛虛将人扶起來,拉着親如母親的乳母呢喃着。
目光時不時地環睨着窗外,語氣森然。
莊氏上上下下端視着主子,洞察到其周身氣勢淩然,好似豎起倒刺的刺猬,一臉戒備,心裡一陣抽痛,聲音凝噎:“再忍忍就好了”
“不嫁人也行,若是尚驸馬,陛下也不會再多言什麼”畢竟沈醉那般輕薄自家主子也隻是被降為禦前侍衛。
諾大的皇宮每到深夜凄冷極了,經常聽見宮妃在黑夜裡哀鳴,就連路過的野貓都會發出怪叫。
皇宮雖奢美,但宮裡的人大多好像沒有心,對自己就好像瓷娃娃一樣,不敢直視,不敢說真話,就連受傷也是掌捆自己。
就連母妃也是這般,在父皇面前一個樣子,在自己面前一副歇斯底裡樣子。
等我有了自己的宮殿,有了自己的宮女丫鬟,一定要和心愛的人一起種上最好看的花,綁上最結實的秋千,給阿貴養很多小夥伴,白的,五花色的,棕色的,還有小狗。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院子裡一直都是熱熱鬧鬧的,她如是想。
永豐縣,縣衙門前,一少年正長身玉立。
而這時,門外了一行人,急急而來,“讓開”“官家開道,閑人速速離開”
少年還沒來得及挪步子,眨眼功夫小轎子就橫沖直撞。
轎夫一身肌肉,撞得陸臣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
轎簾一掀開,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從裡頭出來,中年男人目不斜視,在随從壓下轎子後,擡腳朝着縣衙走去。
少年凝視着那人遠去,視線還未收回,回頭就對上一張笑眯眯的臉。
“餓了?”
連日奔波,路上不是吃餅子,就是吃餅子,今日晚飯還沒吃,正準備提前踩踩點,誰知道這就遇見縣老爺了,本來還挺激動,現在隻有咕噜咕噜叫的肚子..
說不餓是假的。
少年微微駭首,還是問道:“龔大人挺忙”
龔大人就是永豐縣縣官,也就是剛剛進縣衙的中年男人。
至于陸沉為什麼認識他,蓋因他身上穿着七品官服。
宋捕頭正打量着眼前人,白臉紅唇,雙手無老繭,頭發被布帶子束着,身高約莫八尺,身着綿衣,雖洗得發白,放眼看去:袖口都脫針了,鼻尖好似浮現着一層層墨香氣,那一身書卷氣,襯得那張臉異常俊美無俦。
就這麼站着,好似天上的神仙一樣俊美。
乖乖!
這個典史怎麼比蔣典史還好看!!!
這一看不得了,對上那張臉,他眼睛都瞪直了,嘴巴微張,半響沒阖上,手裡的刀嗡嗡叫個不聽。
直到...,少年掏出一件東西,這才證實了自己的身份--陸臣。
晉陽人士...
路引上名字确實與自己聽來的名字差不離,宋礫拿着燙手路引,皲黑的老臉瞬間蕩開大大笑意,咧嘴笑道:“大人,您終于來了”
可算是有人背鍋了。
他熱情地摟了一下少年,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陸沉秾睇着此人,挑眉道:“在下陸沉”
算是正式見面。
宋礫緊了緊手裡的刀柄,笑道:“宋礫”
“大人前來,可是吃飯了”“小的剛下值,賞臉可要一起吃個便飯?”
陸臣:“樂意之至”
少年展眉一笑,“你可要收拾收拾?”
尋常差爺下值都是換一身皮才願意去大街上晃蕩,宋礫卻擺擺手,朗聲道:“算了算了”“大家夥已經習慣穿這身皮”“大人可想好吃什麼?”
陸沉像是挺不住他話裡的深意,“初來乍到,并無所念,煩請宋兄帶着在下認認路”
這話一出,宋礫臉上的笑意漸深,他索性直接不回去了,轉頭帶着新來的典史見見“市面”。
“宋頭兒,還不換衣服啊?”
“去去去”“喝你的酒去,這是新來的陸典史”
街頭遇見巡邏人員,好些人目光在兩人之間流連,許是他們的目光太過灼熱,陸臣不得不忽視,但他一看向那些人,那些人便如鹧鸪般縮着脖子不再直視自己。
人群一小子,眼珠子轉得快,半開玩笑似笑道:“是是!俺們這就走”“宋頭兒,再不家去,嫂子又要拿着錘子請你嘞”
一行人笑成一團,見宋礫一臉窘迫,轉眼就消失在拐角處。
“哈哈哈”“就你貧!”
笑聲随着宋礫的嘀咕聲消散。
而陸臣雙眸流盼了一圈。
“賣花嘞”“新鮮好看的菡萏花嘞”“不好看不要錢”
“糖葫蘆!鮮甜美味的糖葫蘆嘞”“不好吃不要錢!!”
“一敬你老好,二敬多指教。
三敬多提攜,四敬多關照。
五敬修個橋,六敬投個标。
七敬别嫌少,八敬人不曉。
九敬洗個澡,十敬刀不老。”
街頭巷尾,小販小商往來其中,斜陽晚照,碎金般的日光投在牆面上暈出一層昏黃的光亮。
偶有孩童哼唱着歌謠,在街頭攢動,手裡或握着菡萏,或背着金桂,或蜷縮在父母身旁低聲叫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