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淮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微妙的狀态,明明身|體累得不行,腦子卻異常清醒,清醒到他覺得自己能做出一道數學題。
他嘗試用各種方法睡着,比方說放空大腦,或者數羊。
第一個辦法毫無懸念地失敗了,第二個方法做到最後,發生了異變。
羊變成了夏憶寒的手。
他到現在還是不明白,她的手怎麼會那樣粗糙,粗糙到與她的身份根本不匹配。
難不成夏憶寒是假的?這是要來一出真假千金戲碼嗎?
許淮想,心裡覺得有些好笑。
她是這麼跟原主解釋的,自己從小有一個當大俠的夢,會在晚上偷偷練劍,練到最後,手就變成這樣了。
原主聽罷,沒有絲毫懷疑,還覺得她是一個熱情洋溢,果敢明快的女子。
别搞笑了,她哄哄原主還好,可騙不了他許淮。
練劍之人的繭應該在虎口處,而她的繭則是在四根指關節處,這也許表明她總是做一些提水桶的粗活。
堂堂夏家千金,怎麼會做這樣的粗活呢?
許淮覺得自己要旁敲側擊地問一下,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妥,幹嘛老是要探聽别人的私事呢,覺得自己有讀心術了不起是吧。
唉,他歎了口氣,又開始想别的事了。
也不知道姜憶過得如何了,希望她能每天開心。
不知道他在現代究竟是什麼情況,不會像一些小說裡寫的那樣,變成植物人了吧,那他妹妹可能會傷心的。
對不住啦,老妹。
心情短暫地變得沉重,許淮馬上選擇略過現在所想,于是,他想起妹妹的兩個孩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倆熊孩子,也不知道在哪裡學了新詞,見面就說他是“敗犬”,明明那時候他都沒有跟姜憶表白,下次見面一定要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好像……沒有下次了。
也許,他根本回不去了。
許淮這次沒有歎氣,而是睜大眼睛,他的目光穿過帳子,穿透屋頂,又不知疲倦地流浪了很久,直到再也走不動了才停下來,停在了一片陌生的星空之中。
許淮感覺自己被群星包圍,它們手拉着手,在他的身邊翩翩起舞,他被它們的熱情所感動,也跟着跳起舞來。
它們看起來是那樣幸福快樂,讓許淮不禁想着,要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和它們一樣就好了。
就在他産生這個想法之時,所有的星星驟然熄滅,連一絲餘光也不曾留下,整片星空變得漆黑,寒冷與孤寂向他襲來,猶如細線一般,先是輕輕地纏繞在他身上,然後猛地收緊。他自己已經被切割成了幾塊,靈魂脫離出了肉|體,恍恍惚惚地朝未知的黑暗中飄蕩。
他終于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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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個夜晚,同一片星空之下,有些人酣然入睡,有些人輾轉反側但最終踏入夢鄉,不過還有些人,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想睡。
夏憶寒披着一件單薄的袍子,坐在檀木椅上,閱讀一封又一封的密信。
她感覺自己有點神志不清了,一個“孔蘭茹”硬是叫她看了半天,不是看成“孔三如”就是看成“子三如”,她還想了半天,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最後總算想起這是岸務司一位間諜的名字,她還打算找那位女子的弟弟充當使節呢,當然,要考察一番。
還有趙妃的事,她在想怎麼做最穩妥,還在紙上畫流程圖,畫完覺得不妥就直接燒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趙妃居然會提出這樣離譜的要求:逃出去,找情郎,出家。
其實她對趙妃在紙上寫着的對情郎的深情沒有絲毫動容,畢竟她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情感,也不屑于去體會。而且,憑借女人的直覺,她知道,趙妃所想并非她所寫的那樣。
她推測,趙妃隻是想出去看看而已,畢竟,悶在這宮中,過着一眼到頭的生活,面對着已經被固定的未來,是一個人都會痛苦吧。
至于趙妃腹中的孩子,她已經有了打算。
本來她是想着孩子生出來了還是給趙妃養,但是趙妃自己表示要将這個孩子交給她夏憶寒,趙妃的這種冷漠反倒叫她吃驚,明明之前在與她交談時,趙妃還表露出對這個孩子的期待。
不過,既然趙妃已經作出了這個選擇,結果有利于她,她也就不會再多說什麼。
還有,趙妃給了她一個驚天大秘密,她已經暗中派人去找這個關鍵人物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有消息。
困,實在是太困了……後宮還有誰可以威脅到她的地位嗎?
聽說皇帝寵信了胡美人的婢女……那名女子似乎是叫冉珠……眼睛睜不開了,什麼?燃豬……那是什麼?
夏憶寒的腦袋已經開始敲桌子了,她強行撐起來,繼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