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序嬉笑着往旁挪,回道:“你這麼厲害,我如何躲得開……”最後兩字還未落下,寒光又是一閃,锃亮的劍身緊逼而來,雖早有準備,可她心仍是一提。
萬般無奈,蕭無序還是不情不願擡了眼簾,心下卻輕輕收緊了。她這個位置,隻能瞥到伍味子染着柔光的模糊輪廓,不過那雙漾着微光的眼眸卻意外地清晰,寒潭般清冷徹骨,一改平日的澄澈甯靜,盯得她一陣心虛。
蕭無序趕緊挪了視線,卻又瞥見了他發上的檀木發簪,半挽住烏發。黃銅彎月的耳墜間有血色朱砂,細看之下,血色紅珠下還有紫棠色流蘇,與烏發幾乎融為一體。
距離如此之近,蕭無序确實好好瞧清了這人了,隻是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在這個時候。想她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如今竟在這家夥面前有些慫。
不過她一貫擅長換臉。冷靜一瞬,蕭無序便佯裝皺眉道:“這位……同窗,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要不你先把劍放下,我們好好談談,你這樣一直架着我多累啊,還怪吓人的。”倒真是一副無辜的模樣,聽得人不好拒絕。
伍味子垂眸輕輕理着袖子,可仍是沒有要把劍拿開的意思。見此,蕭無序眉擰得更緊了,“如坐針氈”道:“是真的很吓人唉!”
伍味子輕輕一笑,擡眼道:“是嗎,你的膽子何時變得這麼小了?”
“你……”蕭無序悄然睜大眼,想要上前,但瞥了瞥頸間的寒刃,還是忍住了。
見狀,伍味子輕輕一笑,從袖中翻出了什麼東西,懸在空中給她看。蕭無序睜大眼,目光閃爍,欲言又止。伍味子指尖之上,懸着一個紫墨的錢袋,正是她找尋無果的那個。
竟是被他撿了去!
頓了一瞬,蕭無序挂出一抹笑,道:“實不相瞞,那是我的東西,我正在尋它呢,你能幫我找到真是太好了,多謝……”
“蕪沙寺那會兒,跟來的尾巴是你解決的吧?”伍味子輕笑一聲,徑自收了劍,打斷她道,“道上挖坑,底藏銳石尖枝,再用枯枝落葉遮蓋,不錯,摔下去的人沒死也快殘了。”
聞言,蕭無序撓了撓頭,苦悶道:“他們要追殺我,我還能怎麼辦呢,思來想去,隻好送個見面禮了。”說着,舉起了手,身形還微微顫了一下,“我當時邊挖邊抖呢,可吓死我了!”
“再往前入樹林,尾随的人迷了路,心急難出,之後被人趁亂打暈,塞了嘴綁了樹,順了錢挨了打,身上的枝藤縱橫交錯,遲遲散不去。”見她還是不承認,伍味子笑意愈深,同時,笑中的寒意也更濃了幾分,“地面所鋪之石被動了手腳,看似是在往前,實則陷入了死循環,這也是你吧?”
蕭無序轉過腦袋,悶悶道:“不是!”
伍味子把那錢袋遞了過去,繼續道:“上面有夜香藤的氣息,這既是你的,你又怎會沒去過?”
一陣沉默。
“行吧,你厲害!”蕭無序被怼得啞口無言,羞憤地抓過錢袋,又轉了回來,“确實是我做的,誰讓他們讨人厭。可你這又是何意,難不成是想為他們報仇?”
頓了頓,伍味子語氣微變,道:“上面有霧鸢花。”
聞言,蕭無序又瞥了眼錢袋,眼簾一顫。那上面果真有霧鸢花圖案,極淺極淡,很容易便跟錢袋本身的顔色混淆了。這還是許多年前在蕪茔買的呢,霧鸢受人追捧,常用物上都能見到它的影子,怎料如今卻成了蕪茔禁花。
蕭無序眼簾幾不可察一顫,又裝模作樣瞥了那錢袋一眼,疑惑道:“其……其實那錢袋是我偷……順來的,霧鸢?那是什麼?”
蕭無序本想随口一編,瞞天過海,誰知伍味子下一句便把她的計劃捅得粉碎。隻聽他毫無誠意地贊揚道:“是嗎?你既然不認識霧鸢花,卻能兩次識破霧鸢暗号,真是天資卓絕,料事如神。”
蕭無序笑容一斂,是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她重新注視着眼前這人,雖然又挂出了笑,但神情難得多了幾分警惕,她道:“那暗号不是聞沙留的,是你設下的。”
伍味子簡單道:“是。”
蕭無序奇怪道:“何時?”那機關雜物間有,這間屋也有,想必還有不少隐藏在暗處。能在重重注視下逃過蕪茔耳目,數量還如此之多,她實在是想不出這人是何時,又是如何做到的。
唯一的可能,是這機關在很久之前便就被設下了,畢竟那霧鸢早就落滿了灰,這倒也說得過去。可那個時候還什麼都沒确定呢,他又怎會有那個精力,難不成真能未蔔先知?
這次伍味子不答話了,蕭無序便識趣地換了個問題,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霧鸢暗号的?”
“你可别忘了我是霁風中人,在蕪茔待了這麼些年,要是這點兒事都查不到,也太沒用了。”說着,伍味子已經放好了劍,坐在了桌前,提着茶壺倒了一杯茶,這才悠悠望向蕭無序,又是一笑,“你不妨問問,我是何時知道你跟蕪茔關系匪淺的?”
聞言,蕭無序神情一裂,如秤砣落水,心下是沉了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