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息。”
這次的聲音就在面前響起,是格外地清楚,蕭無序剛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伍味子近在咫尺的面容,正凝神注視着她,眉心恰好緩緩一舒,與此同時,懸空的手一滞,袖子輕垂。
蕭無序幹笑一聲,幹脆自給自足,扯着他的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卻心虛得厲害,裝作若無其事去收拾那紙牌,盯着地面道:“咳,那個,不好意思啊……我竟磨蹭了這麼久嗎?”
伍味子卻低聲道:“并沒有。”
“好的,下次……啊?”蕭無序側首去看他,不過伍味子卻已經站了起來,“相差了兩息,對嗎?”聲音已是如常。
“沒錯,就是……”蕭無序一頓,擡眼去望他,驚奇感慨道,“诶,你學得這麼快嗎,竟是頗有天分啊!”
伍味子輕笑一聲,回道:“是落雁少主教得好。”
蕭無序聽滿意了,收好紙牌起身,與他齊齊望向石門,輕一閉眼,須臾,再次睜眼,低聲道:“破!”話落,聚集的石門果真破開了。
“诶?”蕭無序微光微動,視線來回掃視了一陣,心下又是一咯噔。
石門确實消失了不假,可擺在他們面前的仍有兩道門!
正納悶兒呢,蕭無序耳畔似水倒灌,嗡鳴得厲害,頭皮也是“嘩”地一炸,偏偏又有道聲音從高空落下。
“你可後悔?”
聲音空靈缥缈,不似真人。
“落到如此境地,都是因為你一意孤行,還不就此收手!”
“……”
蕭無序眉尖詫異地一挑,身下卻又沉了幾分,腦袋也疼得厲害,擡手扶額間,臉頰更是一白。
伍味子的聲音從她耳側落來,道:“怎麼了?”又是清晰至極。
蕭無序松開額頭,不由道:“似乎……聽到辛時的聲音了。”
這次伍味子卻沉默了,蕭無序側首去看他,見他神情微妙,心下也是一顫,趕緊補充道:“幻覺罷了,他可沒資格說我……嗯,那是什麼?”
蕭無序又悄然把注意轉移到了石門上,并未多提辛時之事。何況隻是幻覺罷了,她那老爹跟他說話可不會是這種語氣。
再說了,聽不聽……那是她的事,辛時可管不着。
不一會兒,伍味子的聲音落了過來,回道:“石門上,有燃燒的蠟燭,還有飛蛾圖紋。”
蕭無序眸光微顫,低語道:“飛蛾撲火,明知必死卻仍要一試……”真是慘烈又凄美,不過這又是在說誰呢?
隻一瞬,蕭無序便收斂了思緒,繼續問道:“石門上還有什麼?”
周圍卻是一片死寂,蕭無序又喊了幾聲,仍是無半分回應,暗道不妙,擡手觸向伍味子之前的位置,卻觸了個空,又向前走了一截,也是如此,空空蕩蕩,漫無邊際。
她心下又是一沉,深吸一口氣穩住漸亂的呼吸,倒退着轉了個方向,正想去那石門看看,誰知還沒走幾步,便有一股溫熱之感從指尖那頭傳來。
這溫熱來得突然,可在這冰涼黑沉的洞穴中,那可真是太親切了。不由自主的,蕭無序指尖緩緩上移,想去探探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指尖上的溫熱越來越濃,她心也跟着顫了起來。她越來越覺得,那是一張面容。眉眼,挺鼻,下颚,輪廓分明,線條剛毅……
蕭無序心下了然,來不及多想,一個哆嗦收回了手,手上卻傳來一陣微冷的觸感,接着又是“叮鈴”一聲響。
銅月耳墜!
她不由得想到了烏霜船那時。黃銅彎月耳墜之間,有血色朱砂,血色紅珠下還有紫棠色流蘇……如此裝扮,又是一個世家公子,本該是一派溫和端莊的模樣,那家夥卻是一臉冷峻,還橫劍抵在她脖前,冷聲逼問。
而此刻,人是同樣的人,她也沒有被逼問了,不過面前卻是一片漆黑。
“那個……”蕭無序心下一怵,微微别過腦袋,正想着如何解釋,身下卻是一輕。
她一陣哆嗦,擡手想抓住什麼,手背卻又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那“叮咚”的銅月墜也近在耳畔響起。稀裡糊塗亂哆嗦一陣,她還是把手環在了伍味子頸間,心下也不由得跳得快了幾分,想盡力壓住,可卻是弄巧成拙。
不知為何,蕭無序竟有些怕被他察覺,猶豫一瞬,微一後仰,離他遠了些。很快,她又恍覺自己多慮了,因為這人已經背着她徑直往前走了,根本來不及多想,更不會察覺到什麼。
過了一會兒,伍味子緩步停下,朝她道:“兩扇石門,兩種不同的螢石紋路。第一扇是北鬥,第二扇為南鬥。”頓了頓,再次确定地問道,“可是北鬥注死,南鬥注生?”
蕭無序聽得更滿意了,贊揚道:“記性不錯!”
伍味子卻道:“可若第一扇門為倒北鬥呢?”
聽罷,蕭無序瞳孔微蕩,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過了一瞬,她才恍然不是她的問題,而是地面或者說整個洞穴都在顫抖。
那震動越發強烈,隐隐有落石墜下,轟隆隆,轟隆隆,沉悶至極,好在離他們還有些距離。蕭無序剛如此想着,伍味子便背緊她,一個側身躲遠了。與此同時,“轟”的一聲巨響,正正砸中他們之前的位置。
看來這洞穴坍塌的速度要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快!
蕭無序汗顔,穩住聲音,朝他道:“敢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