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鳴叫不止,灼灼豔陽仿佛要将人曬焦,就連遊魚也到處躲藏。院中雖有風過,卻并不涼爽。唯有樹木高昂着頭顱,劃出一片陰涼之處。
雲子晉靜靜等待着,桌邊的白茶早已涼透。他坐在偶有穿堂風吹過的廳中,面無表情,隻輕輕摩挲着手指。
血紅的朱砂痣豔麗無比,将他一雙眸襯得無比暗沉。他不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似是一切的凡塵都無法靠近他身。
易碎的瓷娃娃。任誰瞧見此刻的雲子晉,心裡都會是這樣想的。
黑暗中,一道影子從梁上落下,恭敬地跪下身:“主子,屬下已查明。與前幾次相同,此番是李道長煽動下人所為。蔡尚書與他素有往來,此番有意助推,是為了讨那位舞姬的歡心。瓶中非毒藥,是王妃所用的脂粉。真正的毒藥......屬下猜測,應該被王妃喝掉了。”
雲子晉保持着剛剛的動作,并未應答,隻是勾起了唇角。
喝了半瓶多的烈毒,還能四處奔走,以往的她是絕對做不到的。且那樣的身手,絕非是一兩日可練就的。
“秋來今日是在藥館被劫走的,她想買藥解王妃所中之毒。現下她被關到了何處,屬下也已查明,目前性命無虞。另外,屬下還有一件事要報。”
雲子晉不曾眨動的雙眼微微一擡:“說吧。”
黑影湊上前來,低聲道:“王妃昨夜落水并非意外,但非李道長所為。具體原因,是否要屬下去查?”
宛如雕塑的雲子晉搖頭,道:“不必查了,沒結果的。你們做事不留痕迹,他人亦然。”
“那王妃中的毒......”
“也不必。她精神頭好得很,我看不用多久,那毒便被她化解了。”
如此獨特的體質,他隻在一個人身上見過,一個他魂牽夢繞的人。
雲子晉眼中憑添了幾分愉悅。他向後仰去,修長的手指輕敲了幾下扶手。
越來越像了。哪怕是假的喲,是傀儡也好,隻要能如他曾見到的,記憶中的南竹一緻無二,就好。
就在雲子晉即将要沉溺在缥缈的幻想中時,暗中的黑影忽直起身,朝他一俯首,道:“有人來了,主子。”
話音未落,腳步聲便從廊上傳來。
南竹在門外站定,将體内躁動徹底壓下。至此,烈毒總算是被她解了個幹淨。
陰風吹起她的衣擺,她不由得一握拳。她跨過雕有龍紋的門檻,在屋中央站定,對上了雲子晉的視線。
那雙灰似剔透琉璃,觸之即碎的眼睛,無論看上幾次也會感到新奇。
如此漂亮的眼睛,配在他的人身上,就好似精雕細琢的瓷娃娃上嵌着寶石珠翠。隻看上幾眼,便叫人想要據為己有。
[溫馨提示:宿主身份暴露的概率約為85%]
莫名其妙的提示再度出現,卻被南竹忽略。雲子晉靜靜地望着她,微微一笑,依舊是那副儒雅的模樣。
這樣好看的人,這樣溫柔的人,竟也會一夜之間變成惡鬼?
一想到昨夜雲子晉那癫狂的模樣,南竹便覺得奇怪。
究竟是什麼病,能讓雲子晉變成那樣?還是說,那才是他原本的模樣?之前種種,不過是他的假面?
南竹不由得疑惑起來。
雲子晉藏在袖下的手一蜷,上揚的唇角僵硬難動。他從椅子上起身,眼神瞬間冷了下去:“夫人。”
嘭!
身後的門被突起的飓風吹閉,南竹眼前倏地暗了下去。她警惕起來,緊盯着雲子晉,不輕不重的應了一聲。
乖順的發突然擺動,南竹看向漆黑一片的木梁。眼珠一轉,随即便聽得一聲細微的挪動聲。
有人藏在這裡。
是雲子晉的護衛,還是要殺她的人?
“夫人。”
“嗯?”
身前的氣流突然一異動,南竹察覺到異樣氣息,猛一抖。她向後退去,卻被伸出的大手用力攥住手腕。她眼瞳緊張的縮起,漆黑的眸中映出雲子晉近在咫尺的臉龐。
涼似冰的觸感激起南竹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掙脫無果,感受着來自左腕的疼痛,額上的青筋突突跳個不停。
微熱的鼻息越來越近,雲子晉仔細觀察着南竹的表情,緩緩俯身。他薄唇輕啟,問道:“夫人敢瞧我這雙眼,不怕丢了性命嗎?天賜的咒罰,可是專傷至親之人的。夫人不是一直認為我是災禍之子,是身染頑疾的惡鬼嗎?”
他說的平靜,但詞句中卻難掩情緒:“還是說,因為我在壽宴上替夫人解圍,今日又免了夫人的罪責,所以夫人壓着脾氣,特來可憐我的?”
南竹用力抽/動手腕,依舊是無法掙脫:“我沒有可憐你,王爺,請你松手。”
“今日夫人為何要對弦音動手,那不是你畢生摯愛嗎?夫人不是很在乎秋來嗎,不是說她就如同你的妹妹嗎,怎麼她失蹤了夫人卻是不聞不問?”
“放手。”
雲子晉眯眼,拇指一點點挪到南竹掌心。咫尺之間,他聞到了一點竹香。
他喉頭上下一滾,用力按壓着南竹的手:“夫人既恨我娶你,我墜湖之時又為何救我?若我死了,王府便是你的,再無人可管你。但夫人,你為何三番兩次救我?又為何在救了我之後矢口否認?”
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原主的事情,她怎麼解釋!
[宿主身份暴露概率為90%]
被無視的系統再度冒出,偌大的屏幕叫南竹無法忽視。它顯示的概率不斷上升,幽暗的藍光也逐漸變化成刺眼的亮紅色。
這種時候還來礙事!
愈來愈亮的光芒映紅雲子晉的臉,叫他眼下的朱砂痣更加鮮明。他眸似冰窟中的壁面,清楚的映出南竹緊張的模樣。
“夫人先前從未抱過我,也從不會舍下弦音一人在府裡。”
“我再說一遍,放開我。”
[提示:宿主擅自傷害雲子晉會得到系統的懲罰]
[宿主身份暴露概率為92%]
系統的提示接二連三的彈出,不斷擾亂南竹的思緒。她握拳的手又松開,小腿微微發力卻又放松下去。
與此同時,雲子晉高高拉起南竹的手,逼她靠近自己。他收緊了眼眸,像是蓄勢待發的獵手。
“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