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月為了更有底氣。故意賣關子,“公子可知詩中所寫的是什麼?”
晏臨不假思索回答,“是鹽。”
珉月點頭:“答得不錯,卻也不全是。”
“還有什麼?”
珉月讓他自己領悟,微擡下巴示意,“你再仔細看一遍。”
不用重新展開紙,晏臨記憶力絕佳,看過的詩文幾乎過目不忘,直接複述出來,又念了一遍。
“築地作鹽池,池光朝滟滟。不聞煙火聲,天地自烹煉。微風從南來,雪花積璀璨……”
他聲音突然頓住,收斂了面上漫不經心的神色,不确定道,“這詩裡面寫的是……制鹽之法?”
“答對了。”
珉月差點伸出大拇指,當場給他比個贊。
晏臨擡眸問:“築造鹽池,不用煙火,天地自烹,是公主的想象嗎?”
珉月搖頭否定,“不,是切實可行的辦法。”
房間裡一瞬間靜谧。
晏臨抿緊唇,略微失神。
取鹽之法,基本就是兩種。
越國得鹽,主要如柳公《煮鹽歌》中所描述,“投入巨竈炎炎熱,才得波濤變為雪”,将過濾後的海水,或者鹽井中打出來的鹽鹵水,放入鍋中長時間蒸煮,稱之為煮鹽法。
這種煮鹽法,每煮成一擔鹽,要消耗幾百斤的木柴,所費的工時和人力都很巨大,而且鹽的品質不太好,滋味苦澀。
而邺國在此事上得天獨厚,擁有天然而龐大的鹽湖,自然成晶,形态玉潔冰鮮,不勞煮沃,因開采省時省力,在價格上具有優勢,行銷各國甚至海外諸國。
不知晏臨心中已掀起驚濤巨浪,珉月繼續推銷從紀錄片中看來的鹽田法。
“有道是一泉流白玉,萬裡走黃金,鹽的生意是筆大買賣。我知越國近海,多瘴厲之氣,遍布沼澤鹽堿之地不利耕種,所以物阜不豐,百姓窮苦,如果能得到不用蒸煮不用鑽井的鹽田之法,可謂一本萬利,利國利民。”
“何為鹽田之法?”晏臨忍不住追問。
魚兒終于咬食了!
珉月唇邊漾開淡笑,将桌上的紙收回袖中,開始收網,“鹽田法是我嫁妝的一部分,公子若想知道,就要先娶了我,到時候自然會有詳細的步驟方法交予公子。”
晏臨就像條經驗豐富的魚,雖然心動面前的食物,在魚餌邊上遊走,就是不真正上鈎。
他依舊是副無風無波色模樣,用平靜如常的口吻,質疑珉月道:“口說無憑。如非親眼所見,我怎能确定公主所言非虛。”
珉月笑了笑,“鹽田之法,工程浩大,絕非幾日之功,且具體實施還需要摸索實踐。就算我想給公子證明,短時間内也不可能辦得到,而且上京又不近海,根本沒有操作的地方。”
“所以我得到的,隻是句空口承諾?”看着她一雙笑眼,晏臨試圖從裡面看出是否有摻假的成分。
“是。”
珉月不閃不避,目光直視他,面色坦蕩且鎮定自若,“如果公子信得過我,願意用承諾換一個希望,那麼請公子幫我擺脫田康的求娶,讓我們的婚事順利進行。到了成婚之夜,我自然會将鹽田之法雙手奉上。”
這話說得,人家是洞房花燭夜,兩人是結賬清貨時,明明是旖旎的場景,倒顯得市儈起來。
晏臨垂下眼睫。
他知道珉月可能會讓他意外,卻沒成想,會是這樣的意外,甚至可以說是震撼。
鹽乃國之重本,關乎民生,也是國庫稅賦的重要來源。邺國鹽鐵之利巨大,所以才一直隻許官賣嚴禁私營。越國雖有海鹽可品質不好,且成本過高,達官貴人所吃的鹽還需要從邺國販賣而來,每年在鹽資上耗費不少。
如果,如果她說的是真的……
剛才用了極大的自制力,他才克制住自己,沒表現出過分的興趣。
她說的沒錯。
一個承諾,換一個希望。
希望對他而言,對越國這個積弱已久,在邺國周邊掙紮存活了數百年的國家而言,都極為珍貴,可望而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