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潼搖搖頭,收好手帕,提起藥箱。
丫鬟小卉看見丘潼這樣也急了,忙伸手攔下,問:“丘大夫怎麼什麼也不說就要走?”
“連病人也撒謊的話,再高明的大夫也無能為力。”丘潼作勢要走。
“我貪吃撒了謊,丘大夫何必這樣咄咄逼人。”
丘潼轉身回望,見周栀掀開床簾,徑直走到丘潼面前。周栀因聽了周櫻的話,将金銀花水敷在臉上,果然有奇效,面容皮膚與旁人無異。周栀原本就生的好看,眉似遠山輕描,鳳眼桃花,微紅的面頰反增一絲靈氣。身高五尺,亭亭玉立。她的眼神淩厲嚣張,庶出的身份偏偏長出了一副刁鑽跋扈的長相。
“大夫診病不過望聞問切,給姑娘看病已經省去了一半的手段,現在若是‘問’也摻了水,那姑娘的病我也沒信心能治好了。”
“丘大夫的藥我一直按時的吃,隻是昨晚貪腥,吃了蝦蟹柑橘。”周栀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争辯着,音調也由高轉低。
丘潼放下藥箱,看到牆角放着的艾草盆,又說:“不過看樣子姑娘現在已經好多了,看來除我之外,另有名醫指點。”
丫鬟小卉以為丘潼話裡有話,忙對丘潼解釋說昨晚周櫻如何讓她們少燒艾草,煮金銀花。丘潼聽完吃了一驚,不禁點頭贊許。沒想到周櫻竟然有如此見識。
“在下知道姑娘飽受繡球風折磨多年,衣食住行各種禁忌,偶爾想吃點葷腥也是人之常情,不過,還是在下還是勸姑娘少吃為好,再堅持幾個月,到了今年秋天,如果中間沒有什麼意外,想必到時候姑娘的病會治好的。”
“真的嗎?”周栀驚喜地看着丘潼。
丘潼點點頭,繼續說:“我是姑娘的大夫,姑娘有什麼但說無妨,不必害羞。”
周栀的臉紅了起來,丘潼以為周栀是女兒家面子薄不好意思說自己貪吃,而少女的心事卻不似這麼簡單。
“這段時日城中流行感冒,杏林堂看診的人也多,這段時日可能照顧不周,無暇來府上,之後我會把一些療藥方轉告給我的師妹周櫻,她略懂醫理,這段時日就由她來跟醫。”
說完,丘潼便自顧自地拎起藥箱準備往門外走,周栀看着他的背影皺起了眉頭,看來他還是沒認出來她。
突然,已經出門的丘潼又折返回來,他來到周栀面前,從懷中掏出一東西握在掌心,遞在周栀面前,周栀不明其意,隻伸開掌心。
她的玉簪!
丘潼将玉簪放在她的掌心,笑着說:“你的發簪,那天晚上夾在我的衣袖上到家才發現。”說完丘潼轉身走了。
周栀看着那個發簪,久久沒有回過神,原來他認出她了。
*
周栀坐在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這張臉她好久沒有仔細看過了,這麼多年她的臉反反複複地潰爛,但是她還是會上一層又一層的傅粉。這原本讓她引以為傲的面容卻一次又一次刺痛她的心,讓她又愛又恨,變得狹隘無常。
她輕輕将發簪簪上,這時候的她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看中她的面容。
這時候,隻聽見門外周楠淵焦急的聲音:“阿姐!阿姐!”
周楠淵走了進來。看見周栀不理睬他,隻坐在鏡前梳妝。他忙走到周栀身邊,雙手搭在周栀的肩膀上,着急得左看右看。
“回來就聽說昨晚又發病了?怎麼回事?”周楠淵朝屋子又看了一圈問:“丘大夫走了嗎?”
“你個馬後炮。現在知道關心起你姐姐來了?昨晚連個人影都沒見。”周栀白他一眼,繼續描眉。
周楠淵摸摸頭,不好意思地說:“诶呦,昨晚不是和漁晚去葉神婆那裡去了嘛。”
“怎麼大晚上去她那幹什麼,又是因為那個龜?”
“可不是,漁晚說又有個買主聽說了這龜,特意從閩南來的,說讓葉神婆牽個線,在天香樓見一面,我們碰個頭商量商量。昨晚我和漁晚兩人拎了龜去見了,那人身着錦繡,看樣子是個豪紳,他一看那龜,二話沒說就往飯桌上扔了五千兩銀票。”
“五千兩!那個龜竟然值這麼多錢。”周栀也被這價錢唬住了。
“我和漁晚也沒想到,兩人差點都變成鄉巴佬,要不是咱們出身名門,也算是名門望族,不然真叫人那架勢唬住了。楠淵勸我讓我考慮考慮,但是我一拍桌子,說一萬兩!”
周栀冷笑一聲說:“一萬兩,你也真敢開口。那不過就是平常的烏龜,我可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和那張老農送來府上的有什麼區别。”
“你知道什麼呀,我一口咬定一萬兩,那人摸着自己的八字胡,思忖個不停,後又加到七千兩。”
“賣了嗎?”
“我傻呀,竟然能出到七千,這倒爺再一倒騰他賣的絕不是這個數。我是看出來了我這龜絕對能買更高的價錢。”
周楠淵往後一靠,雙腳翹起來,得意地說:“我在飯桌上就說低于一萬兩甭想,那人拗我不過氣得兩個胡子翹的老高。葉神婆也勸我,誰勸都沒用!我今日再看我這龜越發得稀罕。可真是個寶物啊。”周楠淵搖頭晃腦。
“得寸進尺。”周栀說。
“嚯切~婦人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