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
雲姬用一根魚線将玉榮仙者指甲縫中的血迹刮下來,将魚線對着光細細觀察。在日晖照射下,魚線融化在光暈中,兩段幾近透明,隻是中間猝然斷裂于黯淡的黑色。
雲姬臉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身體尚未恢複還是一無所獲。
“有何異樣?”晏離問。
雲姬遲疑了一下,說:“天界之人血液中會混有一絲原本的仙力,隻能燒了它試試看。如果那人的仙力和旁人不同,或許能找到線索。”
慕小閑斬釘截鐵:“燒。”
魚線被點燃,裹着黑色的血迹在火焰中消失,一縷殘留的氣向上飄起,從幾人的眼前飄過。
慕小閑看了晏離一眼,兩人神情皆是凝重之色。唯有雲姬不明所以,疑惑道:“他的仙力是紫色的?”
“是魔氣。”慕小閑目光沉沉地看着空氣中飄散的那抹紫色。
看來這個兇手很有可能是魔族,他會出現在這裡,說明魔族确實滲透進了青丘邊境。他們的判斷沒有錯。
“魔氣?”雲姬吃了一驚:“你們......這......"看慕小閑的神情,好像明白了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又不明白她為何會和魔域牽扯上關系。
雲姬想起來先前慕小閑就是因為被懷疑是和魔族勾結,毒害天庭上神,才被抓進北溟海極,難道慕小閑真的是魔域的人?她看慕小閑的眼神稍顯猶豫,夾雜着驚訝、懷疑、恐慌、故作鎮定......差點把慕小閑逗笑了。
“我來這裡确實和魔族有關,不過我并非站在魔族那一邊,這件事不要聲張。”慕小閑低聲解釋道。
雲姬暗暗舒了一口氣,眼睫一顫,神情又凝重起來:“我們得快點回去,那個人可能還在賽場上。”
三人回到觀賽台,大屏上,越棠棠與雲魁已抵達越仙台。
幾級石階之上,是一片圓形空場,中間凸起處為一塊四方石台。空地四周有四根雕刻着繁雜的紋樣的石柱,花紋如龍如虎,像幾隻威武雄壯的神獸伫立四方,守護着這座石台。
石台上擺放着一隻巴掌大的錦盒,那就是這次越仙大賽的最終獎勵。
慕小閑望着屏幕上雲魁的身影,眯了眯眼,沉聲道:“那個假扮夢譚的人恐怕還在賽場内伺機而動。”
晏離微微點了下頭,目光随着屏幕上的身影而動:“他的最終目的不是那枚轉念寶珠。”
沒錯,如果他隻是想要轉念寶珠,大可以老老實實比賽。從他在第一賽段就與風宿大打出手來看,他根本沒想過通關。
“風宿出來了嗎?”晏離問:“他與假夢譚或許有些淵源。”
風宿坐在觀衆席第一排,正全神貫注地看着大屏,慕小閑找過去時還遭了他不耐煩的白眼。
“别擋着我看比賽。我倒要看看最後赢的人是誰。”
慕小閑說:“我們在查夢譚的事情。”
風宿一愣,眼神中不由添上了幾分厭惡:“他怎麼了?我聽說那個參賽者是冒名頂替的?”
雲姬上前解釋道:“他混進比賽可能有别的企圖,我們想問問你有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我怎麼知道?老子一進去就被他抓着打,雖然沒打到,但是吃了不少虧。若不是他消耗了我的精力,說不定我也能挺到最後。我不管他是真是假,是何方神聖,隻要讓我再看到,我定然饒不了他。”風宿憤憤地說。
“風宿,你小子可以啊,居然能挺到第三賽段。”旁邊一位越仙寨本地裝扮的路人經過時,側頭對風宿誇贊道。
風宿收斂了表情,讪笑了一下:“哪裡哪裡,阿伯您慢點走,比完賽我得空去看您。”
路人走遠了幾步,回頭擺擺手,話語很是熟稔:“看什麼看,臭小子,又是來蹭飯的。”
風宿對上慕小閑探究的眼神,心中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緊張,覺得她此刻的眼神頗有種和外表不符的威嚴。
慕小閑沉默了須臾,問:“你是越仙寨的人?”
風宿點點頭:“是又怎樣?”
許是越仙谷的本地參賽者大多姓越,遇到其他姓氏的參賽者會下意識認為他們來自其他地方。
晏離若有所思:“你和其他參賽者都認識?”
風宿随口嘟囔道:“越仙寨就這麼幾條街,說認識都認識,但熟悉的程度嘛不一樣。”他餘光掃到大屏上的越棠棠,說:“就拿棠棠來說,我們住的地方近,小時候經常在一塊兒玩兒。她家裡......不大好,我有時還偷拿自己的衣物送給她穿呢。”
風宿見慕小閑目光中多了幾分審視,連忙擺手:“我對她可沒意思。隻是她小時候一頭短發,個子身型和我看上去差不多,性格也不像女孩,我和她玩得到一塊兒。”
“既然你們早就認識,第一賽段時為何你們一句話也沒說?”慕小閑不禁疑惑道。他們兩人在比賽時頗有距離,并未搭話,也沒有明顯的眼神交流,仿佛從未見過。
風宿有些不耐煩地嘟囔道:“天天低頭不見擡頭見,家長裡短都一清二楚,有什麼可在比賽的時候說的。再說......那都是以前,這麼多年過去,如今也沒那麼親近。”說着,他悄悄挪開眼神,仿佛注意力又被大屏上的畫面吸引過去,不再理會慕小閑幾人。
大屏上,越棠棠與雲魁的身影如同兩個石像靜靜伫立在越仙台前,兩人并未出聲,也沒有動作,但周遭的氣氛卻越來越緊繃。
寶珠隻有一枚,現在卻有兩人。
越仙台四柱之間,有一層透明的結界。結界氣息微弱,雲魁本想上來就劈,但被越棠棠制止。
“想要破除這座結界并不難,我們不妨先想想,進去後那顆轉念寶珠歸誰。”越棠棠抱起雙臂,沖雲魁挑了下眉,眼中是志在必得的決心。
越棠棠的英姿讓雲魁心中一動,但他沒有退讓,如果此時退讓,必然入不了越棠棠的眼。
“我們比一場,誰赢了轉念寶珠歸誰。”越棠棠說。
雲魁說:“我不打女人。”
“巧了,我隻揍男人。”話音未落,越棠棠手上又出現了那根令人膽戰心驚的木棍。木棍耍得漂亮,靈活得就像長在她身上的一部分,将室内的氣流攪得如同狂風大作。
雲魁在木棍下閃躲:“我看是你本來就想揍我。”
越棠棠也不掩飾,追着他道:“沒錯,昨天晚上你将妹妹獨自丢在街上,我就看你不爽了。”
雲魁眸中閃過不悅,反駁道:“我沒有将她丢下!”
棍子朝當頭他劈來,他一手擋下,後退兩步,手臂處傳來一陣脹痛。他猛地甩開手,怒道:“何況那是我妹妹,要揍也是她揍!”
場外,慕小閑與晏離幽幽地瞥向當事人雲姬,雲姬尴尬地眨了眨眼:“我沒想揍他。”
雲魁不正面攻擊越棠棠,隻是在迸射的土石間遊走,躲避她的攻擊。煙塵兜頭而下,掩蓋了他的視線,他雙眼卻依舊清明,找準時機縱身鑽進地下,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越棠棠沒見過這種打法,隻覺得雲魁避而不打,是不敢和自己打,十分窩囊。她的長棍重重擊打在地上,用力一劃,地上土石翻滾,留下一道弧形印記,罵道:“你出來——”
忽然越仙台上傳來一陣嗡嗡聲。
兩人皆以為對方進入了結界,想要先一步奪取錦盒。越棠棠的木棍脫手飛出,直擊聲音來處。而雲魁則是從地下到達了聲音發出的位置,一躍而出。
雲魁破土的刹那,就見木棍直沖他而來。他趕緊向後退去卻因慣性避閃不及,被木棍重重擊中肩膀。
頃刻之間,雲魁以為越棠棠是故意用計誘他出來,心裡憋了一口氣,終于不再躲避,同越棠棠動手。
兩人無所顧忌,皆使出全力,兩股仙力對沖,猶如兩道霓虹在狹小的空間迸發。
砰的一聲,屏幕突然漆黑一片。
觀賽台躁動起來:“怎麼沒有畫面了?”
“正在精彩的地方,到底誰赢了?”
小樓中顯然也看不到比賽的畫面,幾位穿着較好的人推門而出,站在走廊觀察外面的情況。
不多時,小樓中傳出一聲:“什麼都看不到!退錢!”
樓外的群衆小聲嘀咕:“還好沒花進去看,現在誰都看不了了。”
看不見賽場上的情況,慕小閑擔心雲魁的安危,想要沖進賽場,但被組織人員攔住。她懶得跟他們廢話,一揚袖将他們掃到一邊,與晏離沖入北入口。
雲姬跟在他們身後,身上傷勢未愈,腳程慢了一步。在她離開時,人群中傳來一聲細碎的嘟囔:“诶,剛才那個女人,是不是和外面那張通緝令長得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