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也鳳眸故作誇張地瞪圓:“原來惦記的是這個。此事好辦,等草莓熟了第一茬,我托人給仙修送去。”
“不,不止。”沈青依的眼睛舍不得移開墨辰也,手中珍惜地緊攥那一大包兩人一同曬成的柿餅,“阿然,等我回到閣内,必定日日觀星問甲為你蔔卦,護你時時平安。”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打算無知無覺有吃有喝地苟一輩子,仙修不必浪費靈力在我身上。”墨辰也負手迎風而立,釋然揮手。
“再見啦,沈青依。”
就着她擡手告别的姿勢,沈青依一頭撲進墨辰也懷裡:“阿然。”
墨辰也:“啊這……”
粉白身影一步三回頭,消失在竹林石徑盡頭。
破空追出去跑了好遠,沈青依流着眼淚跟修狗貼了又貼,終于獨留傷心小狼哭倒在冷風碧海間。
“嗷嗚——!”稚嫩狼嚎在竹海間拖着尾音長長回蕩。
北風裡的濕潮氣息很重,天色陰沉得快要墜下穹蓋。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就要來了。
破空的心比三九天陰沉的早晨更冷,它還沒來得及長出渾身厚密威武的銀白狼毫給青依姐姐看,就不能再等等修狗麼?
墨辰也走到橫躺在路中間黯然神傷的冰狼身邊,抱起破空握住狼爪子,這麼久以來頭一回叫回它的本名:“破空,你對青依姐姐的感情阿娘不是不知道。”
破空得到阿娘的理解後悲從中來,傷心到忍不住撲進墨辰也的懷裡嗚嗚咽咽。
墨辰也架起破空的咯吱窩讓它與自己平視,話鋒無情翻轉:“但沈青依是人,你是僞裝成狗的冰狼,你自己看看這能過審麼?!”
“嗷!!!!”破空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沈青依走後,大雪悄然紛落。
墨辰也手忙腳亂地給兩個大棚裡的花果和後山梯田裡的茶樹升溫,安頓兩隻挺着大肚子的奶牛和三頭初來乍到還在适應新環境的黑驢。
做完這一切時,這天已過了一大半。
沒了天天喊餓等待幹飯的沈青依,她索性今日不再去廚房,生好木炭把烤爐和鐵架搬到竹廊下,在陶壺裡添上桂花酒,把闆栗、紅薯和花生小心圍着酒壺擺滿鐵架,與空山暮雪相對而坐,就着一壺暖酒發了半晌的呆。
墨辰也不知道小說劇情因為她的闖入已經離譜到什麼程度。她覺得自己是那隻在亞馬遜熱帶雨林煽動翅膀的蝴蝶,在千萬裡之外掀起龍卷風,卷得這個世界逐漸脫離原著軌道。
同樣半天沒吭聲的破空沒精打采地趴在爐子旁邊,一直望着沈青依的身影消失的方向。
爐子上烤得滋滋冒甜油的紅薯,一人一狼都無心在意。
傍晚悄然而至,破空往墨辰也身邊貼近幾寸。
[阿娘,青依姐姐還會回來麼?]
“大約……還會回來的。”
墨辰也本想說自己不知道,但想到自己的狼兒子因為物種不同語言有壁,日日宣之于口心意被迫憋在心裡的破空已經很難過了,今天這場暗戀更是無疾而終,她實在不忍心再說大實話傷害它。
[那修狗等她。]
“破空,給你蓄毛好不好?”墨辰也抱住破空肉乎乎的身子,試圖安慰難過得快要滴水的狼兒子,“天氣越來越冷,給你蓄上長毛銀毫,等青依姐姐回來,就能讓她看看修狗威武好看的模樣。”
[不,修狗不蓄毛。]破空出乎意料地拒絕了她,[阿娘明日給狗把毛剃回短短的。]
“為什麼?”墨辰也不懂,破空不是天天央求着要蓄毛,好容易這些天長了半寸長,前天還高興得對着溪流照了又照,為何現在改變主意要剃回去?
難道這就是小狗的心思你别猜?
[青依姐姐隻見過修狗短毛的樣子。]冰狼的晶瑩藍眸映着白雪,直勾勾地看向院外石徑的方向,[修狗怕自己蓄了長毛,青依姐姐回來時就認不出狗了。]
墨辰也鼻子一酸。
“青依姐姐會回來看修狗的。”
第三壺桂花暖酒見底時,暮色已至青暗。
竹海許久沒有這麼安靜過,今日沒有人點亮竹廊下燈籠裡的暖燭,唯餘一盞孤燈獨自寂然。
雪越下越大,随空曠的風撲入竹廊,在烏發和獸毛上散亂停駐。
“啪!”
烤爐裡有火星迸濺出來,一亮,又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