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比一日暖,季節鋪開世間的速度遠比想象中更快。
葡萄苗寸寸拔節,一躍攀上竹架,嫩綠掌葉沐浴春光奮力舒展。大棚中的玫瑰已開了大半,鮮紅欲滴,躍躍欲試想加入新茶單。
又幾場細雨如絲,再換暖陽煦風。才進三月,竹林小院中的海棠樹已是碧葉繁茂,其間粉白花苞如繁星綴滿滴翠。
墨辰也這十幾日間難得過上了久違的安心日子。
她至少确定了兩件事。
第一,仙宗并不知道謝傾安身在何處。
第二,三個月内,無論是玄煞宗還是自己都會安然無恙,哀延山玄湖中壓着仙宗數百條性命,沒人敢輕舉妄動。
至于揪出殺天罡閣老閣主真兇之事,仙宗自然不會告訴玄煞魔尊任何有用的線索。原著劇情早就天翻地覆,查明真相的線七拐八繞,牽回躺在自家西廂房的謝傾安身上。
藥方已在魔尊大人從玄煞回來的第二日換掉,重點放在幫謝仙修拔淨鬼火熱毒和滋養靈脈上面。破空在哀延山咬死的那些巨蛇,墨辰也剝出蛇膽和毒液帶回,其中蛇膽竟意外對清除殘餘的一點熱毒有些助益。
可惜前段日子給他灌安神藥灌大勁兒了,此人現在多多少少有點被毒暈過去的迹象。
想到自己當年給謝傾安選的七竅玲珑人設,墨辰也會在小院沒有人的時候撤去西廂房的靈訣,力求他醒來後不會覺察出太多異樣。
但一直到海棠開滿花枝,西廂房仍安靜得仿佛一間空屋。
急不得,先查些旁的線索。
墨辰也每日為謝傾安擦身灌藥的時候,對着絲毫沒有醒來迹象的他如此告訴自己。
金玉堂是最好的情報集散地。
衆人習慣了阿然姑娘每隔兩三日便會出現在金玉堂,笑盈盈地親自點單制茶。但不知她看似專心緻志,實則獸感全開,在紛繁聲音裡不斷搜尋自己想要的消息。
這段日子裡,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自然是二月十五那夜玄煞魔尊突然現身回宗,把六大仙宗所有長老和親傳弟子全部抓走,玩鬧般隻為打一個賭。
有人惶恐仙宗最高戰力幾乎全員被俘,恐有傾世動蕩将至。有人畏懼玄煞魔尊法力蓋世,行事詭異,玩世不恭。
更多人對仙魔之賭更感興趣,于是墨辰也真的在隻言片語中拼出一些殘片。
“所以天罡閣老閣主在哪裡死的?”
“楓隐鎮你聽說過嗎?出了雲曦山脈後往東走。”
“盛産絲綢織物繡品的楓隐鎮?”
“對對對,天罡閣老閣主就死在那裡。聽說特别慘,不僅靈脈燃盡,連屍身都被砍成好幾塊,染布坊裡的池子全紅了。”
“嘶——!停停停!還吃着飯呐。”
“也不知道是什麼深仇大恨。”
“難不成是老閣主蔔卦又蔔出了點什麼東西?”
“十幾年前赤瞳鬼玄麟出世不也是老閣主拿牛角算出來的,這次說不定是什麼更大的事,你我便且活一天快活一天吧。”
“二月十五那夜,玄煞魔尊口口聲聲說不是自己殺的老閣主,跟六大仙宗打賭要揪出真兇。”
“切,不是魔頭殺的還能是誰,天罡閣老閣主雖然戰力不濟,但多年蔔靈自有陰陽氣運護體,常人豈能殺得了?再說,玄煞魔頭怎會在乎一個仙修宗主的死活?我看啊,八成是想戲耍仙宗。”
“伸脖子縮脖子都是一刀,六大仙宗為何當時不幹脆跟魔頭拼了算了。”
“你腦子不靈吧,能跟魔頭拼命的不都被魔頭抓走了嗎?”
聽到這裡,墨辰也收起獸感,彎腰雙手把草莓牛乳茶放在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幼童手中,指尖輕輕刮過他的小鼻子:“要小心哦,若是端不住,可叫離你最近的小二哥哥來幫忙。”
幼童亮亮的眼睛盯着她不舍得移開,奶聲鄭重道:“謝謝阿然姐姐!”
墨辰也:“去吧。”
難得晚市間偷得一絲閑,葉驚語姗姗走來:“阿然姑娘,在下口渴,也想喝一杯草莓牛乳茶。”
墨辰也殷勤應道:“葉老闆稍候,馬上好。”
葉驚語:“加冰。”
片刻後,葉驚語捧着琉璃杯中浮着冰塊的粉紅牛乳連喝幾口,滿足道:“春日天燥,冰飲别有滋味。”
墨辰也利落擦淨濺上竹台的兩滴奶茶漬,擡頭對他一笑。這幾日,冰飲确實賣得更好。
葉驚語靠在奶茶鋪前,望向金玉堂内的觥籌交錯,猜也能猜出近日來修真界讨論度最高的事情是什麼。他非常懊悔,為何自己偏生在玄煞魔尊回宗那日喝得爛醉,一覺醒來完美錯過最精彩的劇情,隻能吃上兩口沒滋沒味的反刍。
他看着那夜同樣喝到斷片,破天荒留宿金玉堂酣睡一夜的阿然。
“葉老闆看我幹什麼?”墨辰也察覺到葉驚語的目光。
“在後悔。”葉驚語長歎,“以後再也不喝酒了,誤事,修真界多久才能遇到這般精彩的趣事。”
墨辰也猜到他所指何事,跟着揉揉腦袋,一副“怕了怕了”的神情:“别别别,别提,一想起來我還是覺得滿鼻子都是悶倒驢的味兒,熏得頭疼。”
不一會兒,她露出好奇神色,壓低聲音問:“葉老闆,你說那玄煞魔頭真有那麼厲害嗎?六大仙宗的長老诶,一夜之間都被抓走了。”
“錯,不是六大仙宗長老。”葉驚語搖搖手指,“是不止六大仙宗的長老,還有所有長老和宗主的親傳弟子。”
墨辰也滿臉連寫不可思議、難以想象、太可怕了。
葉驚語則更心痛了,長久以來,玄煞魔尊對他而言隻活在傳說中,像二月十五那般大張旗鼓的回宗,現身于所有人面前更是前所未聞。
就差那麼一點,一小點點。自己說不定就能親眼看到玄煞魔尊的風姿了。
“我要把藏酒全都送人!”悔青腸子的葉驚語決心很大。
墨辰也支支吾吾,怪不好意思的:“那……那就送我也行。”
“阿然姑娘!”葉驚語痛心疾首,“你怎可如此?!”